儿时过年

□朱伟

我们小时候喜欢过年，每到过年前的一二个月，大多数的爷娘已在想方设法，宁可自己不做，也要帮小孩做套新衣服。当时服装店既有买现成的，也有当场量体裁衣的。有的人家会把裁缝请到家里，做上几天。也有的自己动手做。这些新衣服做好是不能穿的，要压在枕头底下大年初一才能穿。做衣服、买衣服都要布票、棉花票，穿件新衣也很奢侈的。

新衣服做好，家家户户就要忙着大扫除。遇到天气好，大家还要忙着洗被子、晒被子。

做完这些，离过年也不远了。家庭主妇忙碌准备年货，每天小菜场要跑几次，可惜都要肉票、鱼票的。平时不舍得吃的或者乡下亲戚送来的呆婆鸭(酱鸭)、咸肉、香肠都吊在风口，还有自家腌制的虾油卤鸡，真的又鲜又好吃。那时的年糕手工做的，又大又厚，有做成元宝、鲤鱼样子，是“招财进宝，年年有余”讨口彩的。我们小孩子放假了帮着切年糕、磨糯米粉，还要在煤球炉上做蛋饺。这时，弄堂里常会传来“切水笋了”的吆喝声，有的人家把浸泡多时的水笋交给他切。

过年的气氛渐渐浓了，常常走进弄堂就能闻到烧菜的香味。而大年夜是最热闹的一天，也是最重要的一天。不管在本地还是外地的，都会尽可能回家来。年夜饭也是全家的团圆饭，都是在家里自己烧，这一桌菜是一年之中最丰盛的了。

年夜饭后是我们小孩最激动的时刻，大人会分发用红纸包好的压岁钱，虽然里面只有几毛钱，最多几元钱。大人们嗑着瓜子、喝着茶坐到半夜，叫“守岁”。没有电视，没有“春晚”，我们到烟纸店买一点散装小炮仗放放，觉得很开心。

大年初一早上起来，有新衣服穿，有自家做的汤圆吃。我喜欢逛到不远的南市“蓬莱市场”：一块很大的空地上，有猴子出把戏、大力士气功表演，还有木偶戏、看西洋镜，看的人是里三层、外三层，像老北京的前门天桥，喜气洋洋又热热闹闹……

我们小时候没有双休日，更没有黄金周。商店的排门板上红纸一张“欢度春节，休息三天”，到了年初四都上班，我们小孩子也准备开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