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没有发令枪

◆南妮

“治愈”如今是一个用得太多的流行语。看电影《温暖的抱抱》《送你一朵小红花》，脑中跳出的就是这个词汇。天生有洁癖、严格按时钟作息的钢琴老师（他怎能从事艺术呢？）鲍抱，某天准备结束人生时，撞上了要参加唱歌比赛的宋温暖。开朗率性的女孩阴差阳错让洁癖男做她的表演搭档。一系列发生冲突的过程，也就是本来毫不相干的两人越走越近的轨迹。有着情感创伤的男女，最后互相治愈。

《送你一朵小红花》中18岁的少年韦一航是脑袋动过手术的癌症患者，消极自闭之时，遇上了另一个癌症患者马小远。长发飘逸、微笑动人的年轻姑娘原来5岁开始就动手术，吃药，定期复查。在她的影响下，韦一航对生活的态度慢慢起了变化。他要和马小远一起，乘火车去青海，看一看曾在他脑中出现过的那一片蔚蓝的宁静的湖水。编剧肯定是会让马小远死去，而让韦一航活下来。积极的那一个往往命最不好。果然如此。不过，电影在拍一航与小远的死别时，镜头相当克制。面对一个亲密伙伴的离去，面对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孩的死亡，一航已经有了思想准备。小远对生的珍惜、对病的坚强，“送你一朵小红花”的热情能量，已经渗透延续在一航未来的存在里。

这两部电影中的两对男女，对对方仅止于说到“我喜欢你”为止。但这应该就是爱情的前奏，或者就是爱情本身了。《温暖的抱抱》中，刻板的鲍抱弹着钢琴，突然高声与温暖产生对唱，他热烈的歌喉，他的一反常态，瞬间凸现男女化学反应，比最后两人在台上的拥抱更感人。而《送你一朵小红花》中，一航在雨中终于找到他以为失踪了的小远，借着酒劲的一番倾诉，具有的戏剧力量，是超越于病者身份之上的。是释放纠结、放下自尊的一个求爱者言。

曾经问过一个不婚主义者：“现在，要让年轻的倩男靓女相爱，是否像中彩票一样难？”回答：“不，比中彩票还难。”复旦大学的梁永安教授认为：送花、请吃饭，一起干什么，等等，人为建构出来的恋爱模式，其实是达不到爱情的本质的。

恋爱不是先确定好的，而是不知不觉中发生的。善良而有才华的宋温暖，生命里有一个古怪男在等着她，如果不是她那么大大咧咧，心无城府，她就不会跟他有以后的发展。而韦一航，冷拒生活里的一切，并没有想到会喜欢一个女孩。他能够被点燃，说明他有着自备燃料。在节奏过快、压力加高的今天，爱情的本质，差不多就是一种自我救赎。爱对方，就是爱自己。在两相互融之中，那个自己已经是更好的自己。有意思的是，两片不约而同写到爱情的电影，男主角都很懊丧，所谓“丧”的一方。女主角都是昂扬的一方。这倒与现实生活中的真实情形有几分对应。

美国动画新片《心灵奇旅》，并没有提供什么新鲜的东西，只留下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词，叫做“火花”。宫崎骏2008年的作品《崖上的金鱼妞》，作为今年元旦的贺岁片上映，美轮美奂。5岁的男孩宗介对5岁的女孩波妞说：“不管你是鱼，是半人鱼，还是人，我都喜欢。”这其实就是个恋爱故事。经典的童话可以有简单的意蕴。而深深地延伸到现代人复杂多元多变生活里的爱情，是要且行且思的。放弃了对爱情命题的追踪与探讨，也就是在躲避生命里最有价值感的东西。欣喜地看到我们的电影工作者做出的成绩。易烊千玺在《送你一朵小红花》中的表演，意味着一位年轻影星的冉冉上升。岳云鹏在剧中的表演洗练准确接地气，而小易的镜头语言与人性表达超过了故事提供的内容。这是电影才有的魅力。

所谓“火花”是什么呢？应该是：爱。《送你一朵小红花》中，大家族聚餐，韦一航领着小表弟上厕所，推进包房前，听到做寿的奶奶要卖掉房子住养老院，一航看病需要钱，而一航的姑姑和叔叔说，不用，他们会帮助一航家。一航的爸爸当场就哭出来。一航走进去，向他们全体深深地鞠了一躬。有福气能够恋爱的人，是排拒生命的戾气，心怀更广大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