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围棋最佳“说书人”走了

曹志林参加活动照 大海 摄

曹志林讲棋 张晓露 摄

曹志林和钱宇平 张晓露 摄

2023年1月12日19时零3分，曹志林老师的生命定格在76岁。国手、编辑、记者、评论家、讲棋人、网红……他一生曾扮演多姿多彩的几重“角色”，而且每一个都精彩异常。尤其作为棋界独树一帜的“说书人”，曾把无数门外汉拉拽进了围棋的绚烂世界。但如今，再听不到他的“下回分解”！

本版撰稿 特约记者 张晓露

大国手 非常时代的火种

曹志林1947年生于上海，得益于上海重视青少年围棋培训的良好氛围，他师从顾水如、魏海鸿等名师。他学棋并不算早，比小他两岁的华以刚入门还晚，成了“年长的师弟”。不过他还是在17岁时正式进入上海棋社（上海棋院前身）集训队。次年，也就是1965年，他成为了国家围棋集训队队员。可惜生不逢时，很快“文化大革命”开始，围棋运动也受到灭顶之灾：1969年10月，国家围棋队解散；1970年12月，上海棋社撤销。

所幸的是，周总理指示围棋运动要“保留种子”。1970年12月，陈祖德、吴淞笙、王汝南、曹志林、华以刚、邱鑫和黄德勋等七位国手由山西“五七干”校回京，至北京第三通用机械厂劳动。他们的年龄刚好依次相差1岁，这就是中国围棋史上著名的“三通用七君子”，其中曹志林位列第四。他们七个被分配做不同工种，曹志林和陈祖德一起做起了“模具钳工”。

因为对外关系需要，1973年国家围棋队就恢复了集训，“三通用七君子”基本归队，此后各种比赛也陆续恢复。厚积薄发的曹志林很快在赛场上爆发，在1974年和1977年两度夺得全国个人赛亚军，而当届冠军棋手分别是中国棋坛两代领军人物陈祖德和聂卫平，曹志林也因此被中国围棋协会评定拥有职业八段资格。此外，1976年曹志林随中国代表团访日时，取得4胜3负的佳绩，其中还包括战胜日本九段棋手宫本义久。

根据组织统一安排，1977年全国个人赛结束不久，曹志林就从国家队退役，回到上海……

媒体人 编辑记者一肩挑

曹志林回到上海的主要“任务”，就是参与《围棋》月刊的复刊筹建工作，此后他受邀担任杂志副主编，并主持日常编辑工作。

这份杂志在围棋界鼎鼎大名，是1960年在陈毅元帅大力支持下于上海创刊，陈帅生前还两度为月刊题词，单期发行量曾高达8000册。1966年10月，因当时政治环境而停刊，1978年7月复刊。1987年，《围棋》月刊与新民晚报社、中国围棋协会一起倡议举办了中国围棋天元赛；1987年3月12日，马晓春加冕首位“天元”。迄今为止，天元赛已成为中国围棋持续最久的“新闻棋战”、卫冕制“头衔战”。

1994年，《围棋》月刊转由新民晚报和上海市体委联合主办，改名《新民围棋》，直至2002年12月因故停刊。曹志林长期作为刊物主要负责人之一，编辑记者一肩挑。即使在杂志停刊之后，他还经常在晚报创作围棋专题，笔触细微，视角独特，深受读者欢迎。退休之后，他还在上海建桥学院支持下，主持《围棋周报》编辑工作。

作为资深媒体人，曹志林对晚辈非常关爱，鼓励年轻记者报道围棋，一位北京记者想集齐《月刊》，尚缺几期旧刊，打电话向曹志林求助，曹志林认真地翻找出一些合订本给他寄去。山东《齐鲁晚报》的记者刚刚跑棋牌条线时有些不熟悉，来上海采访围棋比赛时，曹志林给他很多帮助和指点，还赠送了专业书籍。

报刊工作之外，曹志林积极推动围棋书籍出版，他非常感触于日本漫画《棋魂》的影响力，遂根据中国围棋历史和典故进行再创作了中国版《棋魂》，但因为和出版社的沟通中关于版权问题出现纰漏，导致一些原版漫画迷们的公开抵制。曹志林请出版社出面联系，在新民晚报社和这些“意见代表”当面沟通中，也爽快承认了自己的过失。这件事从始至终并非出于他个人名利，纯粹是出于对围棋宣传推广的需要。此后他还创作了《中日擂台赛演义》，以他更擅长的方式宣传围棋。

铁嘴 与时俱进“说书人”

曹志林早年在围棋圈内有个昵称叫“阿宝”，出自上海俚语“阿宝背书”。

曹志林出生于知识分子家庭，父亲从事与舞台剧有关的工作，受此影响，曹志林从小就颇有艺术表演的天赋和兴趣。选择围棋职业之后，他也时不时展露一下自己的文艺才华，诗朗诵、话剧，一直是他在围棋队、编辑部内的“保留节目”。他表演时头头是道，台词滴水不漏，而且富于情感、起承转合，“阿宝”雅号由此而生。谁也没想到，这一特殊才能在上世纪80年代中期得到了彻底爆发：

从1984年开始举办的中日围棋擂台赛引起外界广泛注意，成为继乒乓和女排之后产生巨大社会影响力的体育新力量，创造连胜奇迹的聂卫平甚至被视为“围棋擂台上的民族英雄”。这其中，媒体的推波助澜，起到了明显作用。

当时中国社会处于改革开放早期，群众对知识信息的需求如饥似渴，刺激了报刊等平面媒体飞速扩大和发展。电视媒体异军突起，节目形式推陈出新。以往围棋比赛直播，相对于足篮球等显得动感不足，而且内容阳春白雪，曲高和寡。而就在中日擂台赛期间，涌现出曹志林、华以刚、王元等“讲棋人”，他们用深入浅出、引经据典的方式，创造了围棋直播的全新感受。表演天赋和经验十足的曹志林，在其中独树一帜，从此获得“铁嘴”的称号。

他始终以“完全不懂围棋为何物”的观众为“对象”，对比赛进程进行声情并茂地渲染，旁征博引一些围棋典故和棋手故事，用浅显有趣的比喻来阐述棋理，讲解围棋术语，很多偶然打开直播频道的“门外汉”为之惊鸿一瞥，关注起围棋直播和比赛内容。陈祖德夸奖他“不要说棋迷们听了为之倾倒，就是几乎不懂棋的人听了也会笑口常开，一路博得喝彩”。1990年第五届中日擂台赛，钱宇平对日本主将武宫正树的比赛在南京五台山体育馆举行，曹志林受邀现场讲棋，将座无虚席的体育馆现场气氛完全调动起来，武宫正树从对局室里一走出就询问：“外面为什么这么热闹？”

难能可贵的是，年事已高的曹志林一直与时俱进，电视直播、现场讲棋、电台专栏，他无所不试，无所不精，晚年他开创互联网平台音频围棋专题，制作了多达95期的《黑白世界》，前不久还开设了抖音公众号，研究以视频方式传播和记录围棋，第一个视频发布后就为他赢得数万粉丝，近20万的“点赞”，跻身“网红”。

“出镜”经验丰富的曹志林还是个“外貌协会”，晚年还自掏腰包做“消眼袋”手术。还特别注意发型和衣着，染黑头发“保持年轻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