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源之水

沈雷

又一届世界游泳锦标赛于上周日落幕了。让我感慨的是这几乎成了一届国内媒体缺席的世锦赛。说“几乎”，因为还是有两三家媒体派出记者前往赛地，但比起过往的规模，实在相去甚远。

差不多上世纪90年代起，国内媒体开始逐渐派员跟访大赛，本世纪初，随着传统媒体发展到巅峰，新兴的门户网站也加速成长，到现场采访游泳、田径这一类单项世锦赛的中国记者通常都有三十人以上。这一数字并不包括中央电视台，作为持权转播商，央视的身份地位特殊，人数也远超其他媒体。

早年媒体间竞争少而合作多。网络兴起改变了媒体生态——自家的稿子会被门户网站转载，若是换稿后不改写直接用，很容易露馅儿，这是一线记者们去寻找更多选题的动力之一；门户又逐渐建起了采访团队，将自己的触角伸向各类体育比赛，门户记者追逐赛事报道与采访，一问一答罗列出来即可，选题感与文字感差些意思，却是许多记者写作时的信息来源。

还记得2008年北京奥运会时，一位门户同行向我抱怨：“我们就是会走路的‘录音笔’，没你们干活那么有意思。”这就是围城，“录音笔”想摆脱单调的工作，听录音的人也不愿天天想选题想到头秃。毕竟，能去赛事一线采访的记者仍是少数，大部分人在家里看着“会走路的‘录音笔’”带来的一线采访，由此开始信息的搜集、筛选与再编辑。

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门户同行越来越少，直至在一线绝迹。在快速迭代的时代里，门户也成了传统媒体，甚至比传统媒体更早更果断地砍去了自己的采访团队。正如这一届的福冈世锦赛，即使作为从业者，能听到看到找到的前方信息已经越来越少。“录音笔”没了，自然也没了录音。渠道没了，又何来流水。

媒体们已被逼入墙角。一来，自家经营状况不佳，能拿出经费派人采访的单位日渐减少。二来，外部的生态已经彻底改变，连得到基础信息都成了奢求，又如何操作信息再编辑。被围困的又何止是记者呢？

刚好浏览某门户，其体育频道某栏目的醒目位置挂着几篇自媒体的稿件，一篇是半年前的消息改写为“日前”，一篇甚至还是卡纳瓦罗带队时的恒大如何如何。与朋友聊起这事，答：“没人写，连编辑都没了，都是机器抓取的。没推荐上头条都算不错了。”

想来，若是机器抓取一条“大清亡了”，应该也有不错的流量，从而赫然成为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