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伟馨
我在闲暇日子看的这部法国电影《美好年代》,出乎意料的好,导演是尼古拉斯·贝多斯,前几年自编自导自演过《阿德尔曼夫妇》,特色鲜明。我在想,同样是描写婚姻题材的电影,这部新作,尼古拉斯·贝多斯要怎样表现?
和所有有关婚姻危机的电影一样,本片男主角维克多和妻子玛丽安娜貌合神离,不,他们连“貌合”都谈不上,结婚40多年,只有25年保鲜期。维克多是个为杂志社画漫画的画家,但现在失业,无所事事,在玛丽安娜的眼里,他对这个社会没有盼头,生活没有任何进展,老土、落伍:不懂平板电脑,不懂视频网站、视频点播,连手机都不用。而玛丽安娜,对新事物有兴趣,“我喝酒,我生活,我向前看”,她甚至有了外遇。夜晚,玛丽安娜躺在床上,按摩床的抖动,让玛丽安娜舒服满意,却使维克多恼怒:“你把我的牙都抖动了。”玛丽安娜刻毒地说:“抖掉算数。”她觉得他活得太长了。
这样的夫妻还怎么能生活在一起?自然,维克多被玛丽安娜赶出了家门。我很欣赏导演尼古拉斯·贝多斯设置的情节:维克多无处可去,却想到儿子的发小安托万开设的一家公司——这家公司宣称,传统的虚拟作品已经过时,他们要打造一个全沉浸式环境,能让客户体验真正的时光旅行,可以回到任何时代,不管是中世纪,还是二战时期。维克多想要回到的是1974年5月16日,里昂一家咖啡馆里。为什么?因为那是他和玛丽安娜第一次相遇相爱的地方,他要还原那段经历,那次,当玛丽安娜出门离去掉落围巾,是维克多捡起,追了上去,于是,有了后来的婚姻。
有人说,这有点像中国电影《甲方乙方》和《私人订制》,我无意于对它们进行比较,但可以肯定的是,《美好年代》具有法式浪漫、典雅和幽默。回到的年代,可以和波旁王朝路易十六的妻子玛丽皇后相随,也可以有海明威、福克纳相伴;怀旧画面里,可以有十八、十九世纪穿着古典服饰、撑红伞的贵妇人游荡,也可以让街头走过马匹、驶过老式的汽车……而对于我们的主人公维克多来说,他只需捡拾情感记忆:那是一段他爱她,她爱他,飘满咖啡香味的老旧岁月。
看电影的时候,我在想,化作一段穿越,让维克多和玛丽安娜重回过去,是最容易、最简单的事。偏偏导演尼古拉斯·贝多斯,用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让一段重建的时光,变得具有如此魅力、温情、笑料十足,又显得这样伤感。场景是过去的,靠搭布景来呈现;人物全由演员来扮演,除了维克多。每个人明明知道是假的,都把它当成真的来演。扮演玛丽安娜的,是年轻的玛戈,一头红发,举止、说话方式像玛丽安娜。她靠背台词,或戴上耳麦,由幕后提示,来展现当初的情景,但很多细节还是弄错,这就需要维克多来提醒,成为令人发笑的反讽。在以后的日子,渐渐地,维克多喜欢上了玛戈,还重新捡起老本行画画,把玛戈的形象,全定格在一幅幅画上。他真真爱上的是谁?他记忆中的妻子?还是由玛戈扮演的妻子?或者干脆是玛戈本身?恐怕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他以入梦的姿态,陷入了另一个梦中。
最终打碎维克多梦境的是玛戈:“你索取的是你记忆中的妻子,我只是你深爱女人的复制品,你虽然躲着她,但你爱她,你说她已经变了,你也一样,你也不是原来的你了,与其沉醉于你们初次的相遇,不如去发现她现在的美丽、悲伤和惊讶。”电影中,玛丽安娜最后也发现,她爱的人实际上还是维克多。导演在片尾,安排了玛丽安娜和维克多重聚一场戏,在搭建的往日咖啡馆,他们又一起演绎那初遇相恋的片段,虽然恍若隔世,但也情意绵绵,只是当玛丽安娜故意丢下围巾出门离去,维克多并没有像过去那样起身捡拾追赶。看来,电影想让我们自己去揣摩他们两人最终的结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