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

薛龙彪

电视里看见八旬老导演陈薪伊正在激情洋溢地介绍她筹排话剧交响诗剧《龙亭侯蔡伦》。听着她那带有磁性的声音，不由我想起第一届上海国际艺术节。

1999年，继上个世纪50年代的《上海之春》后，上海在文化领域里又一次展示国际大都市青春的活力。整整一个月，上海这座大城市如痴如醉地浸淫在丰富多彩的戏剧中。从新疆回沪的我在新华医院打工，少年时代就爱看戏剧，面对如此丰盛的饕餮大餐焉能错过。那一夜，在剧场门口截获了一张黄梅戏《徽州女人》的戏票。

第一遍开场铃声响后，灯光渐渐暗淡，我已在最后一排落座。突然，一个电视里常见的熟悉身影，坐在了我的身旁。是陈薪伊！闻名戏剧界的大导演，也是黄梅戏《徽州女人》导演。我定了定神，轻声叫了声：“陈导，我想请教个问题？”借着暗去的灯光，她看了我一眼，压低声音：“哦，什么问题？你说吧！”我告诉她：“我是个业余写作者，正在尝试写一部以虞姬为第一主角的越剧。”她似乎有点惊讶：“你是业余写作者？你写越剧？写西楚霸王？你可知道梅先生的《霸王别姬》吗？”一连几个问号，问得我话也说不出来了。她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又婉转地说：“你讲个大概内容吧！”当我长话短说地讲述了我原创越剧《虞美人》的概况，她沉默了一会：“不错的想法！弄得好是出好戏！”那一瞬间，平平淡淡的一句话激得我热血沸腾！我不知天高地厚又冒出了一句连自己都吓了一跳的话：“如果哪天有剧团愿排此戏，能不能请您来当导演？”正在为脱口而出的莽撞之言后悔，不想她竟快人快语地说：“好啊，到时候给我看本子，如果真能写好虞姬这个女子，我一定来导。”

多年后，上海越剧院选中并签下我的《虞美人》和另外两个原创剧本《白衣卿相》《情殇》，并邀请国家一级编剧薛允璜老师和我合作改写《虞美人》。剧本在正式投排前，我向越剧院领导讲述了曾在剧场邂逅陈导，并提出想请陈薪伊来导演该剧。尤伯鑫院长和胡筱萍艺术总监听了这段有趣的轶事，立即表态说，一位中国文艺界著名大导演和一个不相识的业余作者竟会有此美丽一约，我们应当极力撮合。他们真诚地去邀请陈导，遗憾的是陈导因档期原因，与我和《虞美人》失之交臂！

《虞美人》首演于上海大剧院，至今已十数年了。然而，每当我想起那夜那一瞬间，心中充满感恩之情。也许陈导早已不记得此事了，可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就是她那句平平淡淡的话：“如果真能写好虞姬这个女子，我一定来导。”一直激励我这草根作者在戏曲这片芳草地里耕耘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