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丹洁
中午下班时,我把手表戴上手腕。
表带银光闪闪,表面如指甲大小,乍一看像一根铂金手链。我想不起上一次戴它是多久以前,但有一点能肯定,那时的我比现在清瘦。因为我费了很大的劲才把表链褡扣扣上。
表的指针一动不动,透明的表盘仿佛凝固成一块冰晶。“英纳格”——十多年前被放在区内最大百货商城品牌柜里的电子表。而今,表还保持着原来的色泽,销售柜台却不知去向。带着无奈的遗憾,在发现表停走之初,我没有另寻他处更换电池。
我试图在一块表中找回逝去的青春。那天,我来到繁华依旧的百货商城广场前的移动商店,那是一间活动房,“名表维修”——它的名字很吸引我,此刻我的手上也戴着块名表。虽然这块表已经过时,没有镶钻,也没有蓝宝石表面,但它在青春美好的年华里为我的腕上带来无限光彩。我想让它响起“滴答”声,又害怕它已失去重走的能力。听说电子表长久不用,电池会漏液。我不能报出它确切的停走日期,却清晰地记得它被取出柜台的日子,十六年前我的生日。
有人吗?我一连问了两声没人应答,刚想退出,柜台后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在的。这是位中年大叔,戴着单眼放大镜。我解下手表递给他:“我的手表没电了,可以换吗?”
他将手表前后看了一遍,略有所思地说:“120元。”补充解释道这是瑞士表,要用进口电池。他低下头,动手拆开反面的表盖,很快发现了异样,电池明显漏液了。他说:“这块表起码有十年了吧?你是不是没留意到它没电?”
“是的。”我诚实交底,心里做好无法修复的准备。他一边清理表盘,一边可惜地说:“这块表的机芯当时要卖三四千呢!你好久没戴了吧,可惜了。”的确是,买的人是用心挑的,我默默地点头。“都怪我不好!”我似乎在向表承认着错误,又似乎在向他承认着错误。在一位懂表修表的人面前我的行为实属糟蹋了一块好表。
他装好电池,把表放到一个检测仪上。五分钟后,他告诉我漏液已渗入表的机芯。我叹了口气,随着上班时间临近,不允许我再逗留。毕竟花费了修表人二十多分钟,我准备支付人工费。出乎意料的是他说:“不用付了。”我惊讶地望着他,他取出刚换进去的新电池,问我:“旧的还要吗?”我摇摇头,再次说:“您辛苦了,我付点人工费吧?”“真不用。”他用手抬了抬单眼放大镜,目光炯炯地看向我。我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精致的表带和十六年前取出柜台时一样闪亮夺目。时间可以苍老,美丽的光辉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