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正伟
日前,整理旧匣时看到一枚冰心题“巴金文学创作生涯六十周年”纪念封,左侧是巴老身穿西服似迎读者的照片,右上角一枚面值8分的红底繁体“艺”字纪念票,邮戳为1989.11.25,是巴老85岁生日。封上祝贺签名的有:夏衍、巴金、冰心、阳翰笙、曹禺、萧乾、臧克家、刘白羽、光未然、周而复、荒煤、王蒙、陈伯吹、柯灵、马识途、曲波、黄源、姚雪垠、吴强等50余位作家。我收藏这个纪念封期间,趣事多多。
1994年春,我去看望病中的冰心。刚出院的冰心知道我们是巴老让来的,笑着说:“告诉巴金,我死不了。”接着又加大嗓门说:“我死不了。”这时,我趁机取出纪念封请她签名。她看着我说:“你是有备而来的嘛。”然后,她借用作家陈喜儒的笔签了名,抬头问:“谁的笔?小心给我撸了。”过后,我发现她在封上先后签了两次。在锱铢必较的方寸间,想签的还未必能签上,像冰心重复签是绝无仅有的,我不想为此再去细究,当作冰心大姐贺巴金小弟好事成双。翌日,我去到北京协和医院,看望因心脏病住院的诗人艾青。走进病房,见艾青斜靠在靠椅上,神情疲惫。夫人高瑛对他说:“这是上海作协的同志,巴老自己病得不轻,还委托他们来看你,你讲两句话。”“好。谢谢巴老。一句。谢谢巴老。两句。”高瑛接着艾青的话说道:“巴老很关心你,你生日时还托人送来了花篮。”艾青听了立即说:“我也关心巴老。”临别,我取出纪念封请他签名。艾青仔细看着,他说:“都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能在此封上相聚已足矣……”
一天,我下班走出作协大门,见影协老黄送一位老妇在巨鹿路上候车。当经过跟前时,老黄对我介绍她是白杨胞姐杨沫同志。我赶紧返身跑回办公室拿上纪念封,请杨沫签名留念,杨沫在原地一直等着我,这使我看到了老作家对读者真诚的态度。
电视连续剧《围城》播出后,一贯深居简出的钱锺书、杨绛的生活很受影响,于是,对前来采访、题词、拍照的采取闭门谢客,但难挡熟客和友人。文史学家魏绍昌给生肖属狗的钱老送紫砂“犬”壶以添雅趣,我请魏绍昌拿着我的纪念封请钱老签名。魏绍昌先通过朱雯、罗洪夫妇给钱老写信引见。到京后进寓所见到钱老,老两口读了朱雯的信很高兴。杨绛还回忆与朱雯在东吴就读时的旧事。老魏和罗洪是作协老同事,所以谈话有问必答很投缘,老魏想与钱老夫妇合个影。钱锺书说满脸病容,不宜上镜推辞了。老魏便站在一幅乾隆时期的书法旁留影。照片印出来一看,钱老伏案在我的封上写着什么。当看到钱锺书在巴老为我题词的下方把与魏先生交流的心情误写成:“正伟先生一见如故。钱锺书。”“魏冠陆戴”,为避“沽名钓誉”之嫌。我把它深锁匣中。但我从钱老网开一面在这枚友情之封上留有手迹就不难看出他既是位治学严谨的学者,也是个有情趣的文学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