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仍是肉身

刘耿

李世石宣布退役了，原因是走不出输给“阿尔法狗”的阴影。许多人认为他太矫情了，想清楚“机器的归机器，肉身的归肉身”就行了。

其实，站在山脚下或半山腰的我们，怎么对站上山巅的人感同身受？李世石说了一番颇具存在论色彩的哲思：“因为人工智能的出现，即使再努力学习，重新成为第一人，依然有赢不了的存在，我终于知道我再也做不到最高了。”

人类曾经“山高我为峰”的豪迈在人工智能面前已荡然无存，想象一下，当你爬上一座山峰的至高点，却发现只是另一座高峰的起点，而你已不可能再攀登上去，会不会对客观世界及人类的本真面目产生怀疑？

不必怀疑36岁当打之年的李世石是被人工智能“解雇”了，就像体育记者、金融分析师、热线人工客服等正在逐步被人工智能取代一样。李世石决定将自己的告别赛定为与围棋人工智能“韩豆”进行三场人机大战，从中可以看出他对输给机器的不甘，或者只是想让自己走得心服口服。

毕竟李世石是目前唯一赢过人工智能的人类。2016年3月，李世石与阿尔法狗对弈，此前他以及他代表的人类连输三局，第四败似乎就在眼前，李世石使出了白78凌空一挖的妙手，阿尔法狗似乎被触发了某种程序漏洞，在之后的对局中昏招频出，李世石迎来了人类棋手和人工智能对抗的唯一胜局。

阿尔法狗在下出第87手以后发现自己出现了误算，它追溯认为自己的第79手出现了错误。李世石幸运地找到了对手的阿喀琉斯之踵，及时完成致命一击，做到这些，已是顶尖高手，但对手很快就修补了这个漏洞，自此彻底封闭了人类可能取胜的大门。

在一面无限高、无限长又没有缝隙的绝壁面前，人是会崩溃的。就像柯洁所说：“棋至中盘，我努力寻找机会，可是阿尔法狗实在是太完美了，它下出了让我感到寒冷的一步棋，令我感到绝望的一步棋。”柯洁当场泪崩，“我赢不了，我做不到！”

人终究战胜不了自己的内心。人机混战一场，归来仍是肉身。

不知若干年后，后人看待这场人与机器的纠葛会不会像我们今天看待希腊诸神与人类的交往一样亦真亦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