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卓尔44天的奇幻漂流

离开祖国44天后，武汉卓尔终于回来了。今年1月29日，武汉卓尔抵达西班牙开始赛季前备战集训工作，后因国内新冠疫情严重而一直无法返回，在此期间还应邀去了伯纳乌现场观看西班牙国家德比战。

最近一段时间国内疫情得到控制，欧洲疫情却严重了起来，西班牙更是成为了欧洲疫情最为严重的几个国家之一，就在西班牙政府全境封锁前最后一刻，武汉卓尔乘机经法兰克福中转返回国内，但由于防控原因，球队暂时还不能回到武汉，需要在深圳进行为期两周的隔离。

就这样，先是因为疫情滞留西班牙，后又因为疫情险些无法离开西班牙的武汉卓尔成为了世界足坛焦点，甚至吸引来了对足球并不是特别热衷的美国媒体，在武汉卓尔滞留西班牙马贝拉的最后几天里，《纽约时报》对球队进行了采访，故事从队长姚翰林对家人以及热干面的想念开始。

孩子都快忘了爸爸长啥样

本版撰稿 特约记者 谢勤德

“（确定时）我或许会哭出声来。”在谈到当时还未确定具体时间，但肯定即将到来的归程时，姚翰林这么说道，他的儿子今年只有五岁，整天都在念叨要爸爸回家，“我们真的非常非常想念我们的家人，想念我们的孩子，没准他们都已经忘记我们长啥样了。”

这是一段漫长的漂流，武汉卓尔在西班牙待了44天，但姚翰林离开家的时间远远不止，他们早在1月2日就离开武汉前往天气更好的广州进行第一阶段集训，然后由于武汉封城而直接前往西班牙进行第二阶段集训，不少球员离开家已经60多天，即便远在西班牙，他们也不可能不为与外界隔离的亲人，或是正与病毒抗争的朋友与长辈担忧，他们没有被感染，却心神俱疲。

1月22日，姚翰林手机里的各个聊天群同时爆发了，他突然觉得手机很烫，只能扔在地上，他和队友们得知了同一个消息，那就是他的故乡武汉，一座拥有1100万人口的城市因为防疫需要而封城了。当时姚翰林已经离开家人近一个月了，他正热切盼望着结束第一阶段集训后回家与家人一起欢度春节。

“我当时心都要碎了。”姚翰林说，不仅是因为不能回家过年，还因为这个消息让他真正认识到这场疫情的严重性，虽然他的一些来自外地的队友获准返回那些疫情并不是特别严重的城市，但包括姚翰林在内的十几位武汉球员只能通过视频和亲人联系，他们都尽可能地表现乐观，不敢透露任何担忧。

“逃离”成了这段特殊旅程的主旋律

1月29日，武汉卓尔抵达西班牙开始第二阶段集训，此时武汉几乎已经成为了新冠疫情的代名词，西班牙媒体蜂拥而至，为了缓解西班牙人的担心，今年一月才开始执教球队的西班牙主帅何塞·冈萨雷斯直接在机场召开了新闻发布会。当地政府也被迫发表了声明，称会做好防疫措施，武汉卓尔的到来并不会危及公众健康。

但遗憾的是，这一声明并未得到采信。就在武汉卓尔抵达的前一天，他们预订的宾馆突然取消了订单，之前预订的训练场也出了状况，老板称在隔壁训练场训练的俄罗斯球队提出了抗议，因此武汉卓尔只能另寻场地了。之后不久，原本约好的，来自俄罗斯与斯堪的纳维亚的热身赛对手也都取消了比赛计划，他们改而与一支同样来自中国，但并非来自武汉的球队进行了热身。

“他们当时觉得我们就是病毒。”何塞·冈萨雷斯回忆起自己执教生涯最为艰难的那两个月时仍心有余悸，虽然他迄今为止还未带领球队参加过正式比赛，但在球员心中已经成为了能令人感到平静的避风港，他一直告诉球员们不要把外界的反应往心里去，因为那更多是一种对未知事物的恐惧，这句话说到了球员和员工们心坎里，毕竟他们之前也曾恐惧过。

“这就好像是你告诉别人你来自一个叫做埃博拉的地方。”一位俱乐部员工说，这并非个例，不久前刚加盟球队的法国球员埃迪·纳霍尔就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思想斗争，他第一次从经纪人口中听到武汉卓尔的名字时，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拒绝：“没门！”

随后武汉卓尔方面通过耐心细致的工作——主要是介绍中国是如何控制疫情的——说服了埃迪·纳霍尔，但他的朋友依旧忧心忡忡：“他们都劝我不要去，说这么做就是死路一条。”

现在情况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疫情在中国已经得到了控制，西班牙却成为了最为严重的国家之一（截至当地时间3月17日凌晨，西班牙确诊9191例，死亡348例），上周五西班牙政府宣布全国进入紧急状态，限制人员与物资流动，武汉卓尔在最后时刻踏上了回家之路。

“之前我们是逃离在中国的困境，现在则变成了逃离西班牙的困境。”何塞·冈萨雷斯说，现在中国反而成为了最安全的地方，西班牙外援巴普蒂斯唐表示自己的家人虽然都在西班牙，“但现在看来西班牙更危险，中国则是我们可以去的最安全的地方。”

主帅何塞·冈萨雷斯——

希望西班牙能像中国一样防控

何塞·冈萨雷斯努力将积极的态度传递给球员，努力让球员相信虽然他们现在无法帮助家乡人民，但他们可以努力训练，这样一旦武汉恢复正常，他们就能回到球场上，为这座城市带来欢乐。

姚翰林则表示现在轮到球员们支持主教练了，因为西班牙目前的疫情真的很严重，何塞·冈萨雷斯也承认自己非常担心家人，尤其是考虑到他的母亲、两个姐妹和四个儿子的烟瘾都很大。“中国采取了非常严格的防控措施，民众也积极配合。但在西班牙，人们说这只不过是一场稍微严重点的流感而已！或许这么说是为了防止过度恐慌，但这么一来大家也就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

主教练说，“我希望西班牙也能采取中国那样的防控措施，严格的防控可减缓病毒扩散速度，这是必须的，在中国，如果你不戴口罩，你哪都去不了！现在中国的情况已经好了很多，所有回到中国的人都要隔离一段时间，而我们回去的越早，就能越早结束隔离，回到训练场上。”

何塞·冈萨雷斯表示自己已经成为了武汉卓尔以及武汉市的一分子，“当那一天终于到来，当我们一起走进球场时，经历的那些磨难一定会涌上我心头。”

而对姚翰林来说，那一天意味着更多，意味着他已经回到了武汉，回到了亲人身边，意味着他终于可以将买的玩具交给儿子，意味着他终于可以吃上自己朝思暮想的热干面，“也许吧，吃第一碗的时候，我会一边吃，一边搂着老婆孩子。”

没有健康，足球也没了意义

另一外援卡里索也持同样观点：“现在中国比欧洲更安全，那里已经基本消灭了病毒，武汉新确诊的病人已经非常少了。”

不过由于签证问题，卡里索并未随大部队第一时间抵达，需要稍晚几天。“我的签证还没办下来，所以只能先回里斯本。我们之所以离开欧洲，是因为疫情在欧洲发展太快了，我的队友们没有直接回到武汉，而是去了深圳，那里确诊病例已经清零了。”

卡里索表示自己很清楚会有人担心，因为在他们看来中国现在仍很危险，“但其实现在最严重的问题在欧洲，中国的情况已经没有世界其他地方那么严重了，他们的生活正一点一点地恢复正常。”

联赛的延误令武汉卓尔的集训失去了意义，中超何时才会重新开始现在还没有准确说法，卡里索表示俱乐部内部的说法是4月15日开幕，但会不会推后要视情况而定，不过他并不着急，也不希望有人着急，“很多联赛都停摆了，这对阻止病毒传播很重要，这是好事，因为健康才是最重要的，在这样的紧急情况下足球只是次要的东西。”

主教练也持相同看法。“现在的备战的确有些混乱，我们不知道联赛何时才能开始，所以也没办法做相应准备，而且回去后我们还要在酒店里待两周，没办法训练。不过最重要的是健康，没了健康，足球还有什么意义？所以我们必须采取措施，在健康面前一切都不重要。”

不过何塞·冈萨雷斯同时也指出训练课还是有用的，至少可以帮助球员们暂时摆脱思乡之情，帮助球队形成一个集体，至于技战术层面的事情可以以后再说，反正也还有时间。

“想象一下如果是你的家人隔离在家吧，这真的非常非常艰难。”主教练说，“但幸运的是他们还有足球，他们每天还有几个小时可以远离这一切，这段时间我见过的最开心的笑容都是来自球场。”

主教练承认自己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个局面，而且也完全没有相关经验可以依靠，“球场、体育馆与新闻发布厅里的一切我都司空见惯了，但现在这个局面？我从没经历过类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