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苏队只剩下“记忆碎片”

江苏加佳队

江苏舜天队

德拉甘带领江苏队从里皮手中抢到了超级杯冠军

19 58年4月，第一届全运会促成了江苏省足球队的诞生。中国足球职业化以后的这支球队，则要从199 4年的江苏迈特足球俱乐部说起。今年2月28日，江苏足球俱乐部度过了27岁生日，就在这一天，俱乐部赞助商苏宁“停止运营”。煎熬了20多天以后，有着6 3年历史的江苏队和27岁的江苏足球俱乐部彻底消失。

诺兰导演的电影《记忆碎片》中，患有“短期记忆丧失症”的谢尔比必须根据自己支离破碎的记忆来找到杀害自己妻子的凶手。江苏队的“记忆碎片”没有那么悬疑，无论好的还是坏的，就这么真实地呈现在你我眼前。 本版撰稿特约记者 国华

江苏足球，没有伤心1999

专业时期的江苏足球有些遥远，职业化首年，江苏足球队就遭遇降级，1996年更是降到了乙级联赛。不过，这次降级也让江苏队在次年就拿到了这一级别联赛的冠军，为达成各级联赛和国内各项赛事全满贯写下了第二笔——1992年，江苏队就曾登顶中国足球甲B联赛。

更大块的记忆碎片，还是从上个千年之交开始捡起吧。

那几年的南京市五台山体育场，只承办了女足联赛等赛事，但自从中国足球职业化以来到2006年，这座比江苏足球队还要年长六岁的体育场，都是江苏足球队的主场所在地。1999年11月27日，甲B联赛倒数第二轮，这座能够容纳18600名球迷的体育场的看台上坐着一名特殊的观众，那就是时任江苏省委副书记、省长季允石。

据统计，南京常年的初雪时间在12月14日，但1999年岁末的那场雪来得尤其早。比赛双方江苏加佳队和广州太阳神队都面临着雪战，对于前者来说，更是一场血战。那一战之前，江苏男篮和江苏男排都在各自的联赛中降级，当时排名倒数第二的加佳队如若不能主场拿下对手，也将直奔下一级别联赛。

第81分钟，全场比赛唯一进球出现了，江苏队的吴军攻入的点球，让球队成功留在了甲B联赛，也完成了省体育局“必须保级”的目标。

2020年，改朝换代为苏宁的江苏队再次战胜了前身为广州太阳神的广州恒大，队史首夺中国足球顶级联赛冠军，21年前的那一战，为两者的再次遇见埋下伏笔。

江苏足球，没有王杰演唱的《伤心1999》，而是迎来了黎明的《Happy2000》。

1999年岁末，时任江苏舜天国际集团一把手的董启彬做出了一个重要决定，接手当时陷入经济困境的江苏队，没过多久，舜天足球俱乐部组建。差不多节点，苏宁首家自建店在新街口开业；14年后，当董启彬由于年龄原因卸任江苏省国信资产管理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时，他不会想到，这支球队会在2021年春天，终结在比他小9岁的张近东手中。

在江苏足球的危难时刻，董启彬接手，尽管2001赛季后一度想过暂时退出中国足坛，但最终他还是一直陪伴着江苏足球，陪伴着这支球队在2008年以中甲冠军身份重返中国足球顶级联赛，直到自己卸任的那一天。2015赛季末，江苏球迷们在看台上展出了“谢谢您，董先生”的TIFO横幅，而如今苏宁放手之际，球迷们的态度，有目共睹。

德拉甘：江苏球迷怎么办？

2012赛季结束后，身披舜天2号战袍的曹睿在31岁就结束了10年职业生涯，也就在那段时间，苏宁的新街口店全面升级开业为苏宁全球第一生活广场；2021年3月22日，以江苏足球队助理教练身份陪伴留守球队的部分球员完成“江苏队最后一练”的他也不会想到，这一天自己在个人微博上发出的那封感情色彩浓烈的告别信，会出于东家的压力被删除（严格来说，他目前还是苏宁员工），只能留存在朋友圈中。

这一年，最热的词也许是“世界末日”，但对于江苏球迷来说，最兴奋的，无疑是江苏足球队首次杀进亚冠。带领球队获得这一历史突破的老人，叫做德拉甘。赛季后，这名塞尔维亚教头拿到赛季最佳教练称号，此外舜天还收获了最佳射手、最佳球员、最佳门将、公平竞赛奖、最佳人气赛区奖，成为颁奖典礼的最大赢家。九年后，当德拉甘得知江苏队的不幸遭遇后也感到非常震惊，询问着昔日弟子们的去处，老人的另一个问题，就是不停地重复着“江苏球迷怎么办？”

那个赛季舜天留下的经典之作，还有10月20日，“七秒哥”吉翔面对恒大的中超历史最快进球，那场比赛官方统计的65769名入场观众，也是中国足球联赛有史以来的最高上座人数纪录；时隔一周，联赛第29轮赛后，舜天举办的亚冠庆典中，两位外援前锋达纳拉赫和耶夫蒂奇骑着电瓶车绕场一周的那一幕，更是充分体现了舜天“平民球队”的本色。

在总结舜天的成功之道时，当时还是舜天集团董事长的董启彬说，舜天的路不能完全适合中国足球，只能说是适合目前他们自己，作为乐观主义者的他，对于舜天乃至整个中国足球的未来也充满着信心。在他看来，足球在推动经济发展和凝聚人心鼓舞士气上可以起到正面作用，只要坚持总会有一个好结果。遗憾的是，他的继任者并未坚持太久，从董启彬卸任开始，这支球队的命运发生了转折。

次年的亚冠联赛小组赛，江苏FC首次亮相洲际赛场，同组对手有韩国豪强首尔FC、亚冠常客泰国球队武里南以及日本J联赛和杯赛冠军双料亚军仙台七夕。作为新军，舜天坚持到了最后一轮，客场以2比1击败仙台，但依然以净胜球的劣势未能出线。那一战，舜天终结了中超球队客场面对日本球队的连续九场不胜，“站”着出局。

几年后，江苏足球告别舜天时代，达纳拉赫此时已转会韩国二级联赛的庆南FC，耶夫蒂奇也已离开了中超。苏宁接手，江苏足球看似进入了一个“不差钱”的时代，引进的外援中，特谢拉和拉米雷斯们的名号比达纳拉赫们高出许多，球员的收入也增加了，但短短五年之后，一切都化为了泡影。

更令人没有想到的是，这些年投资在俱乐部的钱，苏宁集团采取的是“借款”的方式，巨额的债务也成为最终转让失败的原因之一。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对于江苏球迷们来说，2012年冬天的世界末日，推迟到了2021年春暖花开的时节。

六年两个冠军 公道自在人心

舜天首次闯入亚冠那个赛季，在德拉甘的力主下，吴曦从当时经济困难的申花转会舜天。2015年11月29日，足协杯决赛第二回合，踢满了120分钟的他在赛后高高举起冠军奖杯，这是他在申花的三个赛季中不曾获得的荣誉——那个赛季，舜天通过两回合210分钟（两场90分钟加30分钟加时赛）比赛击败申花，拿到了江苏足球史上第一个全国冠军，这是江苏足球建队57年来的首个全国性顶级赛事冠军。

2015年的足协杯，是长达16年的舜天时代的终点。20多天后，苏宁“传承”江苏足球，直到五年后，吴曦才又一次品尝到冠军的滋味，而他无法预料到，夺冠之后还没来得及穿上带有星星的江苏队的战袍，他就回到了老东家上海申花。无论哪种生活方式，也许你都逃不过造化弄人。

吴曦不是第一个离开者，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外援中，早已合同到期的特谢拉曾在球队内部群里讨薪，原本他有机会被归化，但当时球队尚未官宣停止运营，实际上已欠薪许久的苏宁却时刻准备着要举报其他中超俱乐部做“小动作”，最终让中国足协主席陈戌源和国足主帅李铁失去了心仪的对象。

从桑蒂尼单方面解除合同开始，江苏队的球员不断流失，官宣的有高天意、杨博宇、李昂、顾超和米兰达等内外援，试训者则有黄紫昌、田依浓、张晓彬和海米提、谢鹏飞和罗竞。江苏队消亡了，他们依然会留在中国足球的大舞台上，诠释“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

前任主帅奥拉罗尤虽已解约，但欠薪的官司还会继续打下去。对于球队，奥帅可谓有情有义，在球员们自发组织训练时，远在国外的他还安排体能教练义务帮球员们训练，以保持良好的状态便于找到下家，而苏宁“回报”罗马尼亚人的，是巨额欠薪和希望以大幅度降薪，让其完成最后一年的合同。

足协杯冠军，是舜天给新东家的最好礼物；联赛冠军，却成了江苏足球队的绝唱。公道自在人心，对于投资方苏宁来说，甩掉球队这个“该砍就砍”的“大包袱”，也许可以更好地聚焦零售的主赛道，但球迷们失去的，不仅仅是一支无比热爱的球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一支新的江苏足球队，让他们再将双手舞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