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达成的目标才是我的目标

羽生结弦摔倒在冰面上

“生命中重要的不是胜利的结果，而是斗争的过程；不是征服他人，而是自己好好打了一场。”现代奥林匹克运动之父顾拜旦的一席话，也是对羽生结弦在北京冬奥会表现的最好注解。

短节目《引子与回旋随想曲》遭遇意外，仅获95.15分；自由滑《与天共地》以阿克塞尔四周跳（4A）作为开场，虽未能成功但取得了188.06分。羽生结弦最终的总分为283.21分，以第四名的成绩结束了第三次奥运之旅。谢幕时深深鞠躬，俯身抚摸冰面，羽生结弦没能在冬奥会上实现三连冠，但他不惜一切也要挑战极限和挑战自我的精神依然令人尊敬，甚至比金牌得主更值得被历史铭记。

本版撰稿 特派记者 葛敏 发自北京

对4A的执着，从冬奥会卫冕开始

当羽生结弦在2018年成功卫冕花样滑冰男单冠军，成为过去66年来第一位该项目的卫冕者后，被问到之后的生涯目标，他说：“能获得的荣誉我都获得了，该做到的我都做到了，我只剩下小时候的目标（4A）没有完成了。”

4A是什么？4A的全称是阿克塞尔四周跳，这也是在花样滑冰的六种跳跃动作中唯一向前起跳，向后落冰的动作，这也比其他的跳跃要多出了半周的距离，选手要在仅仅一秒钟之内的腾空时间完成1620度的身体旋转，落地时需要承受数倍于自己体重的冲击力。有人总结，这速度相当于汽车车轮转速达到40千米/时，百米冲刺突破9秒5，马拉松跑进2小时！毫无疑问，这突破了人类身体的极限。以技术动作高难度著称的陈巍也曾坦言，4A不在自己能力范围。

在平昌冬奥会周期的后半段，花样滑冰男单已经进入了四周跳的“井喷时代”。虽然四周跳已成为男单的常见技术元素，但是4A却无人尝试。值得一提的是，羽生结弦是一位擅长阿克塞尔跳的选手，3A向来是他最擅长的技术动作之一。出色的跳跃技术为羽生结弦迈向难度新高打下了基础，可以这样理解：在现役男单选手中，羽生结弦几乎是唯一具备挑战4A能力的人。

为了实现这一目标，羽生结弦有时候在训练场不再练习其他任何动作，只是单纯地持续两个多小时的4A训练。“做不到的话，就做到能做到为止；做到后，就继续做到完美为止；做到完美之后，就继续做到无论做几次都能完美为止……”羽生结弦坦言，“每一次（失败）我的身体都会重重地摔在冰面上，我是带着自己指不定哪次就会摔成脑震荡然后死掉的觉悟在训练的。”

很多人问他，为什么要坚持完成这个动作，他说：“我觉得人类一直在突破屏障……而对于花滑运动员来说，4A就是那块看不见的天花板，我认为我的人生有一个使命，这也是我站在这里的理由，我是为花滑而生的。”他曾说“作为一名花滑选手，想赌上人生的梦想，无法达成的目标才是我的目标”。

2021年12月，就在北京冬奥会开赛前夕，羽生结弦在全日本花样滑冰锦标赛中再次尝试4A动作，并且安全落冰，只可惜这是一次在公开训练中做出的动作，在正式比赛中，因为他旋转的圈数依旧不够，未能载入史册。赛后谈及为什么想挑战4A，他再次提到那块看不见的屏障：“我想跨越屏障，4A大概就是花样滑冰选手的极限之壁，是我自己也在建立的屏障，我想要跨越它。”

羽生结弦的自由滑曲目《与天共地》，该曲原作出自日本作曲家富田勋，讲述日本战国武将上杉谦信的一生，羽生结弦本人参与了编曲。他对该曲有着自己的解读：“我喜欢竞技，喜欢战斗，很享受其中，无法抵抗战斗给我的刺激。但是，战斗也有不能赢的时候，很痛苦的苦恼，我获得胜利的同时就会有别人输掉比赛，这也就是胜利所带来的牺牲。我一边感受着这些，感觉到和上杉谦信的‘战斗’的价值观相呼应的地方。”奥运精神不只是为了战胜对手，更是为了战胜自己。

奥林匹克官网消息：羽生结弦4A并未被认定

请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继续傻下去吧

羽生结弦在短节目出现意外失误后修改了自由滑的节目构成，大幅提高了自由滑的难度。把原来的3A2T换成了3A3Lo，把原来的3Lo换成了3F，其中包括四个四周跳。

他身着青白底色缀金色亮片刺绣上衣，尽显飘逸优雅。本次自由滑，他选样的曲目依然为《与天共地》，在雄浑而厚重的配乐中，羽生结弦第一个难度动作就跳了4A，但落地不稳摔倒在地。在紧随其后的4S中羽生再次跌倒。随后羽生迅速调整状态，滑行、旋转、跳跃，他尽情诠释着音乐，现场观众也为他送上阵阵掌声。乐曲终了，羽生双手举起又缓缓落下，动作中带着些释然。比赛结束，他向现场观众长时间地鞠躬。

“说实话我发挥出了全部水平。很明显，我的4A跳得比以前的比赛要好。当然，我觉得我可以做得更多，但我认为这是今天我能做的全部。”羽生结弦赛后接受日媒采访时表示，“当然不出现失误很重要，我知道如果有失误肯定赢不了。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觉得正因为有了节目前半段的那两个失误，这个《与天共地》的故事才能更完整。”

此前多家日媒报道称，羽生结弦的4A被国际滑联认定。但据奥林匹克官网消息，羽生结弦的4A并未被认定。官方指出，羽生结弦的4A动作在空中旋转圈数少了1/4圈或者更多，但并没有少超过1/2圈（总的来说，就是少跳了90°-180°）。

“我强烈地感觉到，‘啊，这就是四周半的转速’。从这种程度再往落冰发展，可能有点过于危险了，人类可能真的做不到。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觉得属于我的4A应该算是完成了。”对于是否还会继续挑战4A，羽生表示，“请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不想就这样结束了。就让我继续傻下去吧。这次已经拼尽全力做到这种程度了。”

没能完美实现4A，但羽生结弦丝滑连贯的艺术舞步，依旧可以说是艺术性和观赏性极佳的惊世表演，现场的观众也给予了他最热烈的掌声。奥林匹克的精神就在于突破自我，向不可能发起挑战。而在羽生结弦身上，这一精神特质更为突出。“在这个舞台上选择冒险，这份气魄令我深深感动。”日本原体操运动员、自由操世界冠军白井健三在个人社交媒体写道：“10年后、20年后的花滑运动员们可能会说‘最初跳4A的好像是羽生选手哦！超级厉害的对吧？’想到这里，就觉得羽生结弦选手留下了一个了不起的传说。”

《春天，来吧》（羽生结弦曾经的比赛曲目）原唱松任谷由实发文感叹，“羽生选手的表演令我流泪不止。这一次次倒下也不会崩塌的强韧之美，支持着人类，对我而言，这是比获得奖牌的选手们更有价值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