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最后一刻，他依然在岗位上

钱海军

钱海军生前工作照

累了，休息一下

特约通讯员忻文轲首席记者潘高峰

“胸有点闷，等我缓一缓。”

5月10日下午，中山北一路803号大院。正在开会研究扫黑专案的上海市公安局刑侦总队副总队长钱海军，突感胸闷不适。

谁能想到，这一“缓”竟是永诀。

当天傍晚，得知钱海军入院抢救的消息，曾与他共事25年的闵行公安分局副局长张琛第一时间赶到医院，在挤满人的长廊中焦急等待。但他最终等来的，却是噩耗。

那一刻，这个面对枪口都能镇定自若的扫黑硬汉，泪如雨下。

“803”史上最年轻探长

1989年9月，19岁的钱海军考入上海市公安专科学校。1992年7月，他进入上海市公安局刑事侦查处重案支队任侦查员。1995年，制贩毒、走私、跨国犯罪、黑恶组织等犯罪行为开始出现，给社会安定造成严重影响，钱海军加入当时的刑侦总队“五反支队”，成为“刑警803”史上最年轻的探长。

从警三四年就得到认可，这与钱海军的勤奋分不开。翻开他早年的笔记本，密密麻麻记载着每个案件的案情。“他的笔记本是没有‘页边距’的，字很小，每页从头到尾没有一点空隙。”跟钱海军共事多年的刑侦总队三支队政委陆伟回忆，“钱海军常说，一个人工作是不是细致，看看他的笔记本就知道了。”

除了勤奋，还有拼命。刚当探长不久，钱海军就主动请缨，参与一起贩卖海洛因案件的侦破。他和经验丰富的缉毒老兵伪装成买家，展开卧底行动。

“他当时装的是‘马仔’，被单独拉到一间屋子里去验货。一个人面对一群狡猾的毒贩，稍微露怯就可能暴露，还要掩护同志、跟抓捕组里应外合……”时至今日，刑侦总队副总队长刘民依然对钱海军钦佩不已，“那时海军不过是一个从警三四年的‘菜鸟’，却能成功侦破这起重案，可想而知他有着怎样的胆识和能力。”

上海扫黑除恶“先行者”

“上海的扫黑除恶工作，说钱海军是先行者，不过分。”张琛被媒体称为上海“打击套路贷第一人”，但他说，“我心里明白，这是‘海总’让给我的荣誉，很多工作都是他带领我们做的。”

张琛叫钱海军“海总”，除了名字里有个“海”字，更因为“他是一个有‘大海一样的胸怀’的人”。

担任刑侦总队副总队长前，钱海军在刑侦总队三支队做了12年支队长。三支队的全称是“有组织犯罪侦查支队”。他们的对手，是成团伙、有分工、作案手法成熟、社会影响恶劣的犯罪嫌疑人，包括严重危害社会稳定的黑恶势力。

在钱海军带领下，三支队屡破惊心动魄的重案、大案，多次荣立战功，丝毫不逊于警匪片里的热血神探。

2017年，一起看似“证据确凿”还有执业律师“把关”，甚至获得法院判决支持的“民间借贷纠纷”，在三支队的努力下，上演大逆转。“纠纷”中看似“受害”的一方终被以刑事案件定罪——这就是如今被媒体称为“套路贷”的涉黑恶案件。

那段时间，张琛看到钱海军每天坐在办公室翻阅法律条文、研究全国各地的类似案例，经常钻研到凌晨二三时才回家。“第二天一早，我刚到办公室，他又拉着我聊案情、谈法律……整个人都钻到里面去了。”

成功侦破首起“套路贷”案件后，钱海军带着同事总结经验，与各公安分局交流，并主动与检察院、法院沟通研商，制定出台了《关于本市办理“套路贷”刑事案件的工作意见》。其中多处表述被“两高两部”纳入《关于办理“套路贷”刑事案件若干问题的意见》，形成了打击“套路贷”犯罪的“上海模式”，在全国推广。

扫黑除恶专项斗争开展以来，上海打掉了“套路贷”犯罪团伙726个，破案1083起，刑事拘留3966人，逮捕1885人，为人民群众挽回经济损失25亿余元。连续两年，“套路贷”在上海新发案为“0”。

这背后，钱海军功不可没。

提出“打早打小，露头就打”

“海军善于破案，但他想的更多的，是怎么样让案子不发。”

张琛回忆，在上海，钱海军是最早提出“打早打小，露头就打”理念的人。“他一直致力于推动政法部门完善司法规范，将打击寻衅滋事作为抓手，开创性提出‘两类预警’机制，尽早发现黑恶犯罪的苗头。”

去年，中央督导组来沪督导扫黑除恶专项斗争，数千条举报线索汇集到钱海军这里。“那几个月，他干脆住在了办公室，每天凌晨办公室灯火通明是常态。”现在想来，张琛觉得钱海军的身体从那时起就埋下了“隐患”。

“在外人面前，他永远一副精力充沛、情绪饱满的样子。不管通宵到几时，第二天早上9时，他都准时出现在办公室，脸上看不出一丝疲倦。”张琛知道，“他是凭意志力在硬撑。”

除了办案，这两年钱海军一直利用业余时间参与推动“反有组织犯罪法”的立法工作。“这是他的夙愿。他常说，这部法的出台意义重大，能为打击新形式的黑恶犯罪、电信诈骗等犯罪行为提供完备的法律支撑。”

最近，钱海军一直很高兴，因为立法有了实质性进展。“遗憾的是，他不能亲眼见证那一天了。”

连门卫都说他是“模子”

钱海军是个好人，不光是同事这样说。

“他是‘模子’。”中山北一路803号东南大门的门卫杨师傅说起钱海军的为人，一下子红了眼眶，“他每次开车进出大门，都要摇下窗跟我们招个手，打声招呼。这样的领导不多。”更让他感激的是，有次家人生病了，钱海军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主动递给老杨一张字条，上面是一个专家的联系方式。

对于被害人，钱海军更是满怀同情和理解。“案结事了”这是钱海军对办案同志的要求。“案子要结，被害人的损失也要尽力追回来，不能让被害人受委屈。”张琛说，有些被害人不理解办案难度，怪民警不重视，说不好听的话，大家听了都很生气，但钱海军总是保持笑脸。“做警察，一定要把人民群众放在心里。”对年轻同志，钱海军经常把这句话挂在嘴边。

钱海军离世的那个晚上，一位同事在朋友圈里深情地写下了这句话：“您是一面引领法治之魂的旗帜，是一盏闪烁正义之光的明灯，更是我们的战友、领导和大哥。您为打击犯罪、维护平安奉献的一生，值得我们所有人尊敬和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