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锡高
男人与男人关系好,叫哥们。关系好上加好,叫铁哥们。女人与女人关系好,好到不要不要的,好到无话不说的,那叫闺蜜。
老底子上海人是不叫闺蜜的,叫“要好小姊妹”。“要好”到啥程度?“要好”到上学放学手拉手一起走;有了零食一起吃,侬吃我一只拷扁橄榄,我吃侬一片甘草桃板;回家作业一道做,侬抄我语文,我抄侬算术;借口作业做得太晚了,留宿在小姊妹家里,钻进一个“被头窟”里,悄悄地透露小秘密,侬欢喜班长的帅气,我欢喜课代表“肚皮里侪是墨水”;转眼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嫁妆一起备,这个礼拜兜兜南京路,下个礼拜逛逛淮海路,买卖就到四川路;老房动迁,搬到了同一个小区同一个楼层“贴隔壁”,侬501,我502,烧了好吃的小菜送来送去,侬端来一碗水笋烧肉,我捧去一盘响油鳝丝;退休后更是同进同出,跳跳广场舞,尝尝农家菜,今年“白相”欧罗巴,明年走遍亚非拉;现在老了,照顾不动自己了,开开心心住进养老院,两姊妹包一间房,关了灯还是“笃笃笃”地讲不完知心话。
真正的闺蜜总是同甘共苦,甚至有着“宁可自己蒙难也不愿闺蜜吃亏”的牺牲精神。听说过一个特别传奇的故事:有一对闺蜜,在同一所中学教书,一个教音乐,一个教美术。音乐老师姓倪,美术老师姓李,两人很投缘。有一年,倪老师家里要接待一位来自法兰西的钢琴家,看到客堂间墙上光溜溜的,似乎缺了点艺术氛围,便从李老师那里借来一幅山水立轴,挂在屋里“弹眼落睛”。谁知道,国际友人拜访后第二天,倪家遭窃,山水画不翼而飞。怕闺蜜“刮三”,倪老师跑遍上海滩的古画市场寻画。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觅到一幅一模一样的山水画。打听之下,这是乾隆时期的画,价值五万六。在普遍工资三四十元的年代,五万六千元简直“吓煞宁”啊!
为了不负闺蜜之情,倪老师变卖了所有可以变卖的家产,还咬咬牙从阿姨娘舅那里借了“一屁股债”,买下那幅画还给了李老师。李老师“木知木觉”,并不知晓已经“狸猫换太子”。一个礼拜后倪老师“失踪”,校长说她已经辞职了。跳槽到啥地方,校长也勿晓得。李老师找到倪老师屋里厢,早已人去楼空。
李老师“想勿落”,这好像不应该是闺蜜的“腔调”。这段疑虑一直埋在心底。二十多年后的一天,李老师在江南一个小镇的茶馆里,偶然看到一群老人喝着茶抽着烟,烟雾缭绕中望着台上正在演出的苏州评弹,而那个弹琵琶的女人虽然一脸沧桑,但风韵犹存,一招一式像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恍惚之中,李老师想起失散多年的闺蜜。对,就是她。等到演出结束,李老师冲到台前叫了一声倪老师的大名,女人回过神来,也认出了李老师,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眼泪水“嗒嗒滴”。
原来,倪老师因为这幅画,一夜之间身无分文,丈夫拂袖而去,感觉没脸见闺蜜、见同事,于是不告而别,偷偷去了老家艰难谋生。李老师听罢,感慨万千:“我那幅画是假的,是高仿的赝品,三钿勿值两钿呃!”
之后,李老师把闺蜜带回上海,从“角落头”翻出那幅真画,拍卖变现后,帮倪老师在自家小区里买了一套二室一厅,从前的好闺蜜又回到了身边。
当然,有些闺蜜,好起来不分彼此,一旦碰到利益冲突,马上“翻脸”。苏珊与艾伦都是小白领,两人形影不离,连叫外卖都是商量好,叫不一样的美食,然后合在一道吃。苏珊妈咪给她介绍了一个男友,是外资企业的市场总监。约了几次会,有一次,苏珊带上艾伦赴约,让闺蜜把把关,顺便在闺蜜面前“扎扎台型”。“剧情”的发展却出乎苏珊的意料,没多久,艾伦反倒和总监“敲定”了。当艾伦的绯闻传遍整幢写字楼时,只有苏珊蒙在鼓里。直到总监“摊牌”,苏珊才如梦初醒,哭得“稀里哗啦”。妈咪劝苏珊勿要伤心,艾伦与总监都勿是东西,还好暴露得早,要是结了婚再去外面“花嚓嚓”,侬呃苦头更加“吃煞”。所以,小姑娘眼睛要睁大,这叫“防火防盗防闺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