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不善终

洪 水

读史书，有两个目触文字即令人作呕的人，一个是武周时期的郭霸，一个是汉文帝时的邓通，读着他俩不齿的丑恶行径，叫人恶心之余，不禁生出一些感悟。

郭霸原是宋州宁陵的一个小小县丞。天授二年（691年），女皇武则天为了应对不稳的政局，培植自己的死忠队伍，亲自在洛阳紫微宫考察录人，郭霸应举入朝，其貌不扬的他露骨地表现出对女皇的忠心，说到起兵反武的徐敬业，大放厥词，要“抽其筋，食其肉，饮其血，绝其髓”，深得女皇欢心，被钦定为正八品上的监察御史。郭霸就任后，“酷吏横噬，陷害无数忠良”，成了来俊臣一党的骨干，很合武则天圣意，被史人列入《酷吏传》。“擅王者之威力，制公卿之死命。”众怒之下，百官与王公贵族们起而反之，来俊臣被直接处死。树一倒，猢狲之流的郭霸立即重择靠背大树。圣历二年（699年），宰相魏元忠突发急症，百官组团到魏府慰问，官员们一个个上前问候魏元忠，郭霸躲在最后，待官员们一一离去，他走上前去，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把魏元忠看了一遍，然后请求察看魏元忠的粪便。下人将粪桶端到郭霸面前，想不到郭霸突然变成了苍蝇，猛抓一把，尝了一口，哈哈大笑，道：（大人）“粪味甘，或不廖。今味苦，当即愈矣。”刚直的魏元忠见此状，恶心至极，直接把其拉入了黑名单，并在朝廷中广而告知，朝野皆知“尝粪御史”。《旧唐书》记载，郭霸带病上朝，恍惚中竟见到被他诬陷、拷打致死的芳州刺史李思征，吓得回家就请高僧来做法驱鬼。高僧还没到，李思征带着数十骑阴兵到了郭霸院中，高喊道：“汝枉陷我，我今取汝。”郭霸魔怔般地抽刀捅向自己，刀在肚中乱搅一番后，带着一声“痛快”，郭霸倒地毙命了。

邓通由于擅长划船，被征召到皇宫里当了“黄头郎”，专门管划船。汉文帝虽是一代名帝，但也有封建帝王的通病：信鬼神，好长生，梦登天。这天，文帝做梦想上天，左登右登就是登不上去，这时有一个“黄头郎”从后面把他推了上去。文帝回头一看，见到了“黄头郎”的样貌。后来文帝在未央宫的渐台，看到了梦中推他上天的“黄头郎”，问及姓名，答曰“邓通”，音近“登通”，文帝欢喜无比，宠之日盛一日，邓通成了有名的男宠。这个嬖臣没有别的本事，专于阿谀奉承。文帝患痔疮，一天痔疮发作，红肿流脓，溃烂不堪，疼得钻心，伏卧床上，哀号不已。邓通见状，一下子扑到文帝的屁股上，张开大嘴，对着烂疮猛吸起来。这天，太子进来问安，文帝便叫太子来给他吮疮。太子无奈，跪在榻前，还没碰到疮口，便恶心连连，呕吐起来，文帝很不高兴，太子只好怏怏退出。文帝死，太子即位，是为景帝，首先革了邓通的职，追夺铜山，没收了邓通所有的家产。富可敌国的邓通，迅即变成了乞丐，流落街巷，饿死街头。

史家为何要记载这些难以启齿、叹为观止的史料，我想他们一定是想警示后人，警惕媚者;警告媚者，媚不善终。郭霸精神错乱中抽刀捅向自己，邓通饿死街头，不是别人造成的，是他们竭尽献媚的必然结果。献媚者，心思都在媚术上，必然不修其身，不重品性，不辨错对，不择手段，而这些都是很难一路走好的。

话又说回来，媚不用其极，不伤品性，不损人损社稷，倒也不是人生大错。媚眼、媚语、媚态、媚情，让人感觉舒服，小鸟依人，妩媚动人，不是什么坏事。媚如果是出于自然，是爹妈给的，是一方水土养的，是修身养性外露的，就不存在什么问题。但媚如果出于心计，为达目的，一定是要害人害己的。前者自然流露，不觉献媚，后者心计驱使，专于媚术，不能混为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