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9月27日 星期五
老夫老妻(一)
第12版:金色池塘 2021-10-08

老夫老妻(一)

——“相看两不厌”篇

编者按:

是三生石上早已刻下,还是月老的红绳牵绊?或天南海北,或近在咫尺,有缘人走向了同一个屋檐。

“把一块泥,捏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齐打碎,用水调和;再捏一个你,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作为一个家庭最基本的元素,夫在妻在完整的家才在。阴晴圆缺、风风雨雨,那对维系家庭的夫妻,不知不觉成了老夫老妻……

执子之手

娄惠静

岁岁重阳今又重阳,去年的重阳节父亲特别开心,因他参赛的作品荣获社区书画第二名。父母用颤抖的双手接过大红奖状和奖品,激动得难以言表。

父母结婚时刚满20岁,在漫长的岁月里,彼此性格互补。平日家里,父母从不刻意定“家规”树“家风”而是以身作则、循循善诱,让家庭成为子女遮风避雨的港湾。中年时的母亲,患了严重的美尼尔氏症,头晕目眩,极其难受。每当此时,父亲紧握母亲的手轻声安慰她:别怕有我在!自己却寝食难安。晚饭前,厨房飘出阵阵香味,那一定是父亲给母亲炖天麻鸡汤补充营养,这是治疗头晕的一帖良方。好些年头过去了,母亲的病再没复发。

退休后的父亲重拾习字绘画的爱好。他对笔墨很是讲究,经常见父亲伏案作画,母亲为其磨墨。砚台里的墨汁细腻,浓度适中,这样书写才流畅。晚年的母亲颤颤巍巍的手看似费劲,我想接替让她歇着,不料被父亲一顿抢白,“你老妈在旁磨墨,老爸我才有画画的动力!”随后把一截徽墨塞给母亲,扶着她的手缓慢地磨着磨着,好一幅夫唱妇随,琴瑟和谐的画面!我笑着流泪:现实版的“双推磨”啊!也许父母这辈子从未对对方说出“我爱你”三个字,但在长久的陪伴下,每个细节,每个眼神,每个动作都深深地镶嵌在他们的灵魂之中,让人为之动容。

垂垂老矣的父母感知生命即将走入终点,他们青筋裸露的双手紧紧地叠在一起,深情无语老泪纵横。去年底,风雨同舟73年的老夫老妻相继走完了幸福的一生。一辈子遵循了“执子之手,与子携老”的承诺。

老妻像妈

王克

我胃部手术之前,老妻医院回聘,尽管“经济”地位要比我高,但像买房、买车这等大事,我发话才能一锤定音。所以一家之主地位“不可动摇”。但我动完手术,却来了个乾坤大挪移。

从ICU转到病房,正式开始“享受”季,回聘的老妻也正式“下岗”。清晨,老妻用纱布蘸着漱口水给我刷牙,然后测体温,帮着伤口消毒,换药。术后七日禁食,靠吊蛋白、脂肪乳、氨基酸维持,老妻24小时值守。除此之外,还要帮我换病服、擦身、如厕,我很“抗拒”。老妻不厌其烦地哄我,要我“听闲话”。我觉得两人的身份起了变化,我从老公变成了“巨婴”,她从老妻变成了老妈。别的病房,这些工作都是护工做的,唯独我特殊化,老妻既是我的“床位医生”,负责治疗,又是我的“护工”,一对一护理,其他病友听说后都羡慕地红了眼。

半个月后,各项指标达标,我出院回家休养。老妻依然没有卸下当“妈”的责任,给我的任务就是两个字——休息,要么在床上睡觉,要么在躺椅上发呆。老妻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对我的调理上,鸡肉、鱼肉、虾仁、猪肝、海参,做得很清淡,我口味重,做的清淡我吃不下,老妻说咸了会刺激吻合口,对伤口恢复不利,看我吃得很勉强,只得妥协,倒了一小碟“美极”鲜酱油,加点水,蘸着吃。

亲朋好友们来看我的时候,都说没想到能恢复得这么快,这么好。他们开玩笑地对老妻说:阿姐,侬倷姐夫当倪子(儿子)养。老妻呢,乐滋滋地道:是咯呀,我呒么办法呀,一个大咯,一个小咯呀。

我眼圈突然红了……

一双美丽的大眼睛

龚伟明

20世纪80年代,工厂里的年轻人都要补课的,然后参加市统考拿初中文凭高中文凭。补课的日子里,我发现了课堂里有一位女同事忽闪着一双大眼睛.……后来,她成了我的妻子。

婚后过日子,为家人做衣裳成了妻子的拿手活。能自己做衣裳,不仅省钱,更是能干的体现。我母亲夸媳妇,妻子回眸一笑,说自己欢喜裁剪踏缝纫机。几十年来我们搬了几次家,家具换了三套,唯一没扔的是一台蝴蝶牌缝纫机,还有两本裁衣书,一把木尺。

见我裤子拉链坏了,裤腰松了,妻子顺手换好。现在外面找不到小修小补的裁缝摊位,这事妻子能轻松搞定,我有一种方便的幸福感。

要说这么多年,夫妻之间拌嘴啥的,还真免不了,但她从不杏目圆瞪,我也主动示好。第二天,两人都是阳光灿烂的表情了。

我见手机今日头条里,有人议论“现在啥人做衣裳?”我写道:“还是有人做的——My wife。”

妻子喜欢到我们小区附近专卖零头布的店铺淘货。去年,她姐的外孙女会走路了,她用零头花布做了一条小裙子,小孩穿上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大人也开心。

今年长夏,妻子为家人做了几套睡衣睡裤,为自己做了两条长裙。前几天,老板娘微信我妻子,说店里来了几块缎被薄料。妻子买回来又忙碌起来。缎被料滑,她脚踩缝纫机,手推针脚。那天我削了梨子让她吃,被她说了几句,意思是一吃,梨汁就会沾面料上的,我有点拎不清。我说转过来吃一块哦,她还是不吃,一双大眼睛透过鼻梁上的老花眼镜,朝我莞尔一笑,继续专注于袖口上的针线……

“豆腐”夫妻

程介平

有一则故事令我不能忘怀:某镇上有一对做豆腐的老夫妻,做出的豆腐虽嫩滑如脂,但不会坍塌,用一根细细的马尾穿过去可以稳稳当当地提起来。老汉用马尾吊起挂在横杆上当作店幡,更因豆腐吃起来鲜嫩无比,因此远近闻名。后来,因为房子要拆迁,儿子媳妇硬要老夫妻离婚,这样可以多分房子、票子。老夫妻俩做人像他们做的豆腐一样方方正正、清清白白,然而为小辈的利益却不得不“曲意迁就”。老妻远离镇上,以示“真离婚”而不是假离婚。老汉也只好自己一个人做豆腐。然而,豆腐再也穿不起来了,口味也差了好多。老汉只能望“豆”兴叹。

虽然故事感人,豆腐也真的可以吊起来卖,但我不相信这是真的。但是在得知邻居婶婶的故事后,我信了。

不久前,邻居告诉我,她靖江乡下,家对门有个做豆腐的婶婶,人都叫她“豆腐西施”。婶婶不能生育,想要抱养一个孩子养老,先生不肯,说两人世界挺好的。婶婶做得一手好豆腐,就开了一家豆制品店过活。邻居小时候最爱吃她家的豆腐和豆腐皮、冻豆腐,还有那飘着豆香的厚百叶。后来到上海读大学、在上海发展,也一直怀念家乡的豆腐。最近听说豆腐西施死了,是在60岁那年和邻居发生口角,被呛无后自觉愧对先生而“非正常”死亡。先生虽也有豆腐西施一样精湛的手艺,但老伴过世后就再也做不出好吃的豆腐了。先生心灰意冷,不久忧郁而终。

呜呼!老年夫妻也有挚爱,也可以创造奇迹。但它又如豆腐般懦弱,稍有不慎,便玉碎香消,酿成终身遗憾!

“人呢”?

费平

“人呢?”这两字近年来已成了老伴的“口头禅”。开始觉得烦人,现在倒感觉既体贴又温馨。

三十年风雨走过,有沧桑有坎坷有摩擦有欣慰有幸福,如今我俩皆步入老年行列,虽有时还磕磕碰碰、龃龉不断,但老伴也在时刻酝酿老夫老妻间情爱之醇酒。第一次听这句话是几年前,那天老伴在踏缝纫机,我在如厕,约七八分钟后只听她声音较大地在喊,“人呢?”我回答,“在卫生间,怎么啦?”她略带责备的口气说,“这么长时间没音信,给点声音我好放心啊!”我心里想想好笑,如厕有何声音?还有一天我在厨房剥毛豆,她在客厅看电视,十分钟后又听她问“人呢?”“我在剥毛豆呢!”“噢。”

记得我们曾看过一则报道,说某地住着老两口,老头有一天在淋浴房洗澡,老太忙于其他事,近半小时发觉怎么没动静,再一看老头已摔倒在地口吐白沫不省人事,赶紧救到医院抢救因时间过长而回天乏术……看看眼下我们家情况,女儿在近郊上班,因路途远就在单位附近租了房。平时我俩在家,随着年龄的增长,无论体力、精力、耐力等都大不如前,相互照应、相互关心是当务之急,故而老伴只要超过五分钟以上没听到我声音就会喊“人呢?”这一声喊犹如闷热潮湿天气吹来清新之风,让人舒爽至极。以后这喊声也传染给了我,有时我在电脑前写作,十分钟后没看见老伴,“人呢?”“我在房间整理衣服!”

老龄化社会的现状就是老两口陪伴终老,就如人生的舞台,我们经历恋爱的序幕、婚姻的中场、家庭的下半场及最后谢幕,老夫老妻始终是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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