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洮端阳

李媛惠

一提起端阳，脑海里就会浮现出家乡临洮那个熟悉的场景：薄雾轻笼的早上，家家户户小斧头剁柳条的声音此起彼伏，整个上午空气里都弥漫着杨柳的清香……

其他地方插艾和菖蒲，临洮的端阳却是家家户户插柳条。插完柳条，奶奶从笸箩里拿出一团多种花色混搓成的花线，每个人的手腕里绑一根，这就是临洮的花花线。东汉应劭的《风俗通》上说：“五月五日，以五彩丝系臂者，辟兵及鬼。”可见这是个古老且有韧性的习俗。听老人们说，很早以前临洮端阳不大吃粽子，青稞做的甜醅才是主流，因为那时候糯米在西北很少见。甜醅的做法和做酒酿相似，虽然其普及程度不及酒酿，如今却也是可以轻易在上海的西北菜馆吃到的甜品。

从明朝开始，临洮的端阳和庙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时至今日，临洮好些乡镇的人过端阳依旧少不了逛庙会。为什么庙会要安排在端阳前后？这可能跟乡民这段时间相对比较清闲有关，因着这层关系，这种庙会对临洮人来说也是联络外地亲朋好友的绝佳机会，其热闹程度和过年不相上下，而且节奏更紧张。

此时招待亲戚不用粽子，临洮端阳自有其岁时风物。它们分别是凉粉、浆水萝卜和凉面。

凉粉是淀粉做的，临洮盛产洋芋，洋芋淀粉远近闻名。每一家的主妇都擅长做凉粉。粉末状的淀粉撒进滚水里，擀面杖不停地朝一个方向搅，这就是散凉粉。

水萝卜刚好端阳左右成熟，最适合做成清凉解暑的浆水萝卜。萝卜切片，浇上清澈的浆水，撒一撮盐，滴几滴菜籽油，再来一把新鲜的芫荽。端阳用这道凉菜招待亲朋，既是尝鲜又能解酒。

第三种美食就是闻名甘肃的临洮凉面。临洮巧妇们最擅长的可能就是晾凉面。临洮家家有大案板，勤快的媳妇亲自出马，手擀一大张薄厚均匀形状规整的大圆面，撒玉米面叠整齐，大切刀唰唰唰拉过去，每根面都一样细。大锅宽水，一把子面下去，捞上来，淋清油，放到通风的地方用长筷子抖几下，抖到面条油亮金黄丝丝分明充满弹性就是最好的。

亲戚们吃饱喝好，小马扎一提就逛庙会了。沿途看到一畦畦绿油油的麦田，还不免驻足欣赏赞叹一番。

缠花花线也好，逛庙会也罢，或简或繁的习俗背后都是乡民朴素的祈福心愿。时至今日，每当想起薄雾笼罩的村庄，乡民们用小斧头剁柳条的景象和声音，我总是忍不住要在心里默念《诗经》的句子：“伐木丁丁，鸟鸣嘤嘤”，“神之听之，终和且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