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香深处引霞光

吴小欢

会稽不仅有雪耻的十年生聚，亦有曲水流觞的千古风雅。王羲之兰亭的笔飞墨舞，化解勾践复仇的剑光。于是，山阴道上，群贤毕至，少长咸集。

绍兴的文化性格，在一种幽深的水流中向前流淌，志士与才女相依，激荡与柔和并立。夜深处，舟在摇摆，舱内的低吟和着不定的烛光，牵出黎明的际遇。爱喝黄酒的鲁迅步入室外，掸掉旧尘，用心描画新天。

河边的旧屋凝固着褐色的沉雅，接受旧学的人却踏着新天的节律向前，秋雨中，秋瑾用头颅撞响腐朽的沉落。于是在另一个转弯处，美丽的湖光带着她留下的余香，化开春色。据说，绍兴人口才极佳，酒杯一展，就是世事洞明，人情练达。明代的徐文长，传说连连，但生前却是几间东倒西歪屋，一个南腔北调人。青藤门下，虬龙犹在，艺风绵延。绍兴人很内敛，连酒味也是经久不散。中国的文化筵席，到了绍兴的埠头，变成一种雅俗同赏的乡曲，风云激荡的檄文。

绍兴人很恋旧。沈园的苔痕深处，依然回荡着陆游和唐琬的千古悲歌。姑苏的嬉笑，杭州的浪情，都及不上绍兴人在文化断裂处的入木三分。三味书屋的门缝里，人声鼎沸；室外的踪履，却志在四方。从这里走出的鲁迅，走南闯北，浪迹天涯，义无反顾地在历史转折处接引霞光，把江南的情志推向云端。

此地不张扬。绍兴人也很入世。善于接受新事物的绍兴人，用低调回应铺天盖地的物欲潮。没有绝对的新，也没有绝对的旧。当下热浪滚滚的国学潮，似乎又向绍兴这个文化重镇投去深情的一瞥。光影流转，陈迹处处，多了几分热闹。然而在灯火阑珊处，依然闪现着“过客”那毅然前行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