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绒线

赵丽芳

“结绒线”是上海人的说法，我觉得比“打毛衣”更确切些，因为绒线可结的并不一定是衣，还可以是裤、帽、袜、围巾、披肩、手套、坐垫等等。新年的第二天，我起针了又一件绒线衫，大红的，添一点喜气——小年夜那天，一件绒线衫刚刚编结完工。

最近，我一直在结绒线，因为我有“闲”有“线”又有“心”。

有“闲”。退休后，在家除了看书报杂志、偶尔写一篇小文、每天探访一下我的花草外，有大把的时间可用；这几年来减少外出，时间就更多了。何况我即使看书报、电视手里也不肯闲着的，我调侃自己是“劳碌命”。说来，这“一心两用”的本事还是我读大学时练出来的，那时我和女儿儿子都在读书，我母亲为他们做鞋子，但绒线衫必须由我来结。于是两眼负责读教授开出书单上的各国名著，两手就负责结绒线，情节越紧张结得越快，等把书读完，绒线衫也结好了。

有“线”。从十二岁开始学结绒线至今，六十多年来不知结过多少绒线衫了。我好学，到后来，什么线应用几号针，结哪种花式，设计什么领子，最后结成什么款式……心中皆有“丘壑”。虽不敢说“人间巧艺夺天工”，但也让穿过我结的绒线衫的人满心欢喜：一针一线里结进了我对自己对家人的爱，身暖心也暖；为邻居朋友结的绒线衫中，也付出了我对她们的深情，获得了大家的赞叹，就有满满的成就感……正因为此，长期以来，见到颜色别致品质好的绒线，总忍不住要一两斤甚至几斤地买回家，先生说我是“开了家绒线商店”；而书橱里有关结绒线的书，不多，现在还有十五本！

有“心”。近年来，孙辈们都渐渐长大，他们现在都有了新的穿衣习惯，不再需要我为他们结绒线衫裤了，所以除了为保暖，替自己和先生各结两件贴身的羊绒背心外，已好长时间不拿绒线针了。那天打开橱门，盘点一下我的绒线库存：各种颜色的羊毛开司米、羊绒开司米，细绒线、粗绒线、棒针绒线，哈，至少可以结成三十件绒线衫！

这些线放在那里不结成衣物，将来只有被扔进垃圾箱的命运，那太遗憾了！该如何处理这些绒线，确实是件烦恼事。女儿会结绒线，但要让现代年轻女性重拿绒线针，无异于逼她们上珠峰。转念一想，自己虽已年逾古稀，但从现在开始结的话，再慢，两三年里也可以全部结成衣物，然后捐出去，也不枉费我多年来收藏它们的一片心。

有了这个心思，就马上行动。拿出全部绒线，让闲得无聊的老母亲把一绞一绞的绒线全部绕成团，我就起针开始我的“征程”。先易后难，棒针绒线先结，线粗结得快，一个礼拜就完成了一件，一共有六件棒针衫。接着是粗绒线，稍慢，也已结成八件了，外加一副手套。

现在，结绒线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很充实。如果有什么慈善机构，能把我千针万线结的绒线制品送到需要它们的人手里，那我也算是修成正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