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0月28日 星期一
师生同堂  情深意长  笔墨辉煌
第12版:国家艺术杂志 2023-08-12

师生同堂 情深意长 笔墨辉煌

沈尹默书七言对联

吴湖帆书毛主席诗句

康有为作品

沙孟海作品

张大千作品

杨度 节录《大方广佛华严经》

刘海粟作品

李叔同书四言对联

吴昌硕书八言对联

◆王琪森

海派书法是古典书法的终结、近代书法的开端。近日,在中华艺术宫开幕的“历史的星辰——近现代海派书法大展”,经过多方寻觅,搜集到了很多大师名家与他们弟子的作品。本刊特邀策展人王琪森,为读者讲述此次大展作品中师生同堂、情深意长的故事。 ——编者

海派书法崛起于清末民初,大师云集、名家辈出,如吴昌硕、沈曾植、康有为、曾熙、李瑞清、吴湖帆、沈尹默等,他们还培养了一支海派书法的卓越团队与精英群体,支撑起了中国书法艺术百年的绚丽时空。在翰墨飘香、笔底流芳中让人感受到了浓郁的师生情、笔墨谊。

缶门弟子 震古烁今

吴昌硕是海派书画领袖,他在书法、绘画、篆刻上实现了全方位的突破,风格鲜明,成就卓越,因而其弟子众多。当年他居住的山西北路吉庆里923号,走出了一个令人惊艳的大师团队。缶翁不拘一格,因材施教,与每位弟子都结下了深情厚谊。潘天寿自1923年春拜师后进步很快,深得缶翁欣赏,老人还专门写了一副对联相赠“天惊地怪见落笔,巷语街谈总入诗。”不甘平庸的潘天寿急于开创出自己的风格,书画用笔变得放纵狂野。缶翁见后随之尖锐地指出:“只恐荆棘丛中行太速,一跌须防堕深谷。”直言告诫弟子不能急于求成,而要深思力学,潘天寿如醍醐灌顶,使自己的笔墨重上正途。

1925年早春二月,又一位青年才俊沙孟海叩响了吉庆里缶庐的大门。当时的艺坛盛行赵之谦的书画篆刻之风,而沙孟海却取法高古,师从先秦汉魏,这使缶翁眼睛一亮,他即作诗肯定并鼓励:“浙人不学赵撝叔,偏师独出殊英雄。”终使沙孟海自辟蹊径,崛起于艺苑。王个簃是吴昌硕晚年真正的入室弟子,朝夕相处,共同挥毫泼墨。为此,缶翁为王个簃专门题了从艺宗旨:“食金石力,养草木心。”他明确地要求弟子无论是书法还是绘画,都要有金石精神,力求苍劲雄浑、强健豪放。“养草木心”,则要使自己的创作接地气,以艺术服务于人民,从而奠定了王个簃一生的从艺方向。碑刻铺小学徒出身的钱瘦铁在其老师郑文焯的引荐下拜师吴昌硕,缶翁看了他的书法作品后,对他的要求为六个字:“强其骨”而“殊从容”。从此,弟子在金石碑刻上精勤用功,终成“江南三铁”。而今缶门“五杰”又和恩师相聚一堂,秉笔言欢。

曾李同门 大千授业

曾熙、李瑞清是第一代海派书法家中的双子星座。他们不仅志同道合、情同手足,而且共同设帐、培育弟子,张善孖、张大千、马宗霍、胡小石、朱大可等均列其门墙,有“曾李同门”(后来成立了同门会)之称。由于张大千天资聪颖、才华横溢,曾、李二师对他倾力倾情栽培。1919年,年仅二十岁的张大千从日本留学结束来到上海,当获悉从小与他青梅竹马、约定待他留学归来成亲的表姐已香消玉殒时,张大千痛不欲生,遂入松江禅定寺出家,法号大千。一百天后,在哥哥张善孖等亲友的劝说下还俗。为了使他走出这段人生的至暗时刻,经同乡长者傅增湘介绍,拜曾熙为师。但张大千依然无法摆脱情殇的悲痛与婚姻的伤逝,曾熙见后循循善诱道:“古人云:书为心画。只要你全身心投入书法,笔墨慢慢会消除你的痛苦。这也就是《兰亭序》所言:‘况修短随化,终期于尽!’”为此,曾熙对张大千的学书进行了系统深入的训练与严格规范的指导,要他以笔法为主攻,以魏碑为范本,兼学晋帖。从此,张大千遵从师训,临池不懈,在笔墨线条中化解了自己的悲伤,重新振作起来,也为他日后自创奇谲飘逸、风骨傲然、跌宕潇洒的“大千体”打下了扎实的基础。为此,张大千在《四十年回顾展》自序中动情地写道:“受业于衡阳曾夫子农髯(曾熙)、临川李夫子梅庵,学三代两汉金石文字,六朝三唐碑刻。”而今当人们在展厅中看到曾熙、李瑞清、张大千的书法时,将感受到怎样一种“书道渊源谊最亲”的诗与远方。

康门俊彦 终得大成

康有为自1898年发动“戊戌变法”失败后,流亡海外。1912年后他回国寓居于上海,以鬻字讲学为主。康有为博学多才,著述甚丰,系清末碑学的集大成者。其书法从碑出,取法醇古壮伟,笔法峻迈矫健,字势开张宽博,线条奇拗郁勃。康有为门下最出名的四大弟子是:梁启超、谭嗣同、徐悲鸿、刘海粟。1916年初,在上海“海漂”而陷入困境的徐悲鸿,应哈同花园公开招聘为仓颉画造像而入住爱俪园,结识了康有为、罗振玉、王国维等大师级人物。特别是康有为,对这个来自宜兴乡村、颇有艺术才华的21岁小青年青眼有加,纳为弟子。他见徐悲鸿的绘画还是有一定功底造诣的,但画上落款的书法就相形见绌了,于是明确要求其一定要下功夫学习书法。中国书画就是书为先,画为后,并推荐从《石门铭》入手,以求笔法与字势。观众在本次大展中看到的一张徐悲鸿书法,就充分呈现了《石门铭》的风采,笔法刚劲畅达,字势矫健奇谲。而时年20岁的刘海粟,当时也风头正健,年少得志。1912年,即他17岁时就创办了上海美术专科学校,成为中国新兴美术教育的开拓者。康有为也同样指出了刘海粟在书法上的软肋,鼓励他一定要把字写好,才能在海上艺苑立足,并亲自示范临摹《金刚经》《云峰石刻》等给弟子看,自此年轻的刘校长晨课就是练字临碑摹帖。如今“康门”三弟子梁启超、徐悲鸿、刘海粟与康师一起亮相书展,昭示的正是大师何为大师的成因。

寝叟师教 梅景书屋

岁月的交替,时光的演绎,往往会凸显出往事的重要价值与非凡意义。记得上世纪70年代末,我去拜访著名学者、书法家王蘧常先生,他曾深情地回忆道:“我的书法得自于寢叟(沈曾植)师的指点,寢叟师说:书法是种修炼。”又去摹写汉碑,此后写章草成了他一生的方向。王蘧常的章草,融入了浓郁朴茂的篆意,运笔峻迈古奥,结构跌宕浑穆,被日本书道界尊为“当代王羲之”。沈曾植以“硕学通儒”名闻艺界学林,书法碑帖兼治、融会南北、声名远播。章士钊评其书法为“奇峭博丽”。其出任过上海南洋公学(上海交通大学前身)监督,主张新学、改革旧制,擅长教育。他根据弟子于右任、马一浮、吕凤子、罗复堪、王蘧常等人不同的情况而施教,门下英才辈出。本次书法大展中就有他和于右任、马一浮、王蘧常的书法作品所呈现的师生风采。

在本次书法大展中,有一件吴湖帆当年在嵩山路居住的“梅景书屋”模型,仿佛依然弥散出馥郁的书香。这是当时上海最高级的艺术沙龙。吴湖帆不仅在这里从事书画创作,收藏鉴定,翰墨雅集,还教授众多弟子。如朱梅邨、俞子才、陆抑非、徐邦达、王季迁、张守诚等。他的教学方法完全是启发式、引导式的。“使学生们潜移默化地学习到书画以及鉴赏画的经验。”(《王季迁读画笔记》)而作为近现代帖学书法一代大师的沈尹默,当他的弟子胡问遂问他如何学好书法时,他言简意明地答曰:“多临摹、多思考。”于是胡问遂仅颜真卿的《自书告身帖》就临了一千次,被书法界称为“千次通”,终使胡问遂成为第三代海派书法的领军人物。

正是本次书法大展师生联展的历史传承与笔墨情愫,引发了当今海派后裔们的思亲情怀。那浓淡枯湿的墨色中,氤氲着先生们的希望。那遒劲酣畅的线条里,蕴含着前辈们的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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