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瓜碑”寻访记

吴稚敏

暑假期间去了一次湖北恩施，随大流地游览了腾龙洞、大峡谷、蝴蝶崖等自然风景，也去到了女儿城、土司城这样的再造景区，喝了摔碗酒、吃了腊猪蹄、品了玉露茶。四天行程快结束的时候，总觉得没看到什么“真家伙”，作为文保爱好者痒痒的心再也无法抑制。

其实恩施市郊外就有多处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大多属于“施州城楼城墙遗址”的各处分支，其中，一处名为“西瓜碑”的文保点勾起了我的好奇心。这是什么东西？“西瓜碑”全称“引种西瓜摩崖石刻”，和柳州城遗址、通天洞石刻等同属“施州城楼城墙遗址”。在卫星地图上一找，果然能找到西瓜碑的定位，看上去似乎就在一个名为“云台寺”旁的农田里。我眼前突然就浮现出86版电视剧《西游记》中，弥勒佛帮助取经队伍在瓜田里降伏黄眉怪的场景，便马上打了一辆车准备“按图索瓜”去一探究竟。

司机师傅是个中年当地人，见我一个外地游客要去城外山上的寺庙，就询问我有没有去过大峡谷啊？土司城啊？这山上的寺庙可没有那些景点好玩啊。我便如实告知，这些景点都已经去过了，并且当天下午就要乘飞机离开了，如果司机师傅有空，可以在山上等我一会儿，我还需要打车下山。师傅倒也爽气，同意了在山上等候。

出租车就停到了云台寺门口。步上两层楼高的山门台阶，我还想象着是不是要穿过寺庙，到寺后的瓜田去寻碑。正在即将踏入寺门的当口，遇到一位师傅，询问得知西瓜碑在寺外不在寺里。又在门口询问了一个挂着工作牌的中年大叔，他指着山门外寺院背后的山坡说：“就在这山上，有条小路走上去就看到了。不过，当心有蛇！”谢过大叔，一脚踏出山门，“当心有蛇”言犹在耳，我已经沿着汽车开来的公路往前寻找大叔口中的小路走了100多米了，三四级台阶之后，路便逐渐隐藏在肆意生长的杂草和灌木丛中。看上去还真像是会有蛇的样子！低头寻到一截枯树枝杈，一边探路一边往上走，走过十来级土台阶后，台阶就慢慢变成了土坡，夹杂着石块，草也越长越高，我也越走越心慌。再次打开地图，寻找西瓜碑的地图定位，发现我在碑刻定位的南面100米处。确实，刚才沿着大路往北走了100米才发现这一条上坡的小路。虽然相隔只有一百米，可那坡上荆棘丛生，想要在山坡上跨过这百米，恐怕我得变成刺猬。原路返回吧，沿着刚才的土坡好不容易回到大路上，掉头又向着寺庙山门走过去。

再问了刚才说有蛇的大叔，他依旧指着门口说：就这儿，门口墙边小路走上去，芭蕉树下就是了。“大叔，这门口墙边真的没有路呀，都是草丛呀！”“对咯，现在夏天就是要长草的嘛，你秋天再来就看得到路咯！”我骑虎难下，只好硬着头皮再次拿起枯树枝杈边探路边往山坡上走去，倒是没走多久就在高高的草丛里看到一棵突兀的芭蕉树，它的前方真的露出一方巨大的山石，还能隐约在草丛里看到大石前面立的文保牌。看到这些的时候，我的欣喜和挫败感是同步涨溢的。欣喜的是，文保就在眼前；挫败的是，我和大石之间隔着三米宽的香丝草草丛——一种可以长一人高，夏季会开飞扬花絮的杂草，稍一拨弄毛毛花絮就往人身上飞，瞬间我就变成了一根人形鸡毛掸子。用手捂着脸憋着气，只要毛毛不往鼻子里钻就行了，终于走到了西瓜碑跟前的一小片空地上。

从我的站立点看过去，“碑石”高五六米，呈三角形，像一只大粽子，想是山上一处突出的岩石山体天生于此。正对我的石面上，有一幅一米多见方的刻石铭文，字迹已风蚀，隔着杂草无法凑近细看，故文字不可读。再回身看旁边的文保牌，上面标示为第六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施州城址（引种西瓜摩崖石刻）”，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2006年颁布，湖北省人民政府2016年立此文保牌。旁边的山体上还镶有一面1993年立的湖北省文物保护单位“柳州城遗址及引种西瓜碑”。

到此，西瓜碑的寻访终于达成，后来还去了另一处国保单位“通天洞石刻”，隐蔽的古代瑰宝让本地司机大哥也非常佩服，忙着发抖音分享我的经历。而我当天晚上的梦里，全是大叔那句“小心有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