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儿，满地长

张秀英

一块菜地分两半，左边是我家的，右边是堂叔家的，木槿树做了围栏和分界线。我在围栏上看见了一根开着花的藤，藤从上而下垂落，粉紫的花一长串，翠绿的叶排着队。我认得，那是扁豆藤，轻轻地伸出手，掰过叶片，顺藤寻根，却不见根，我就认定，这肯定不是我母亲种的。

哪儿来的藤？踮脚张望，我看见了，隔壁堂叔家的小菜园里有个小小的棚架，架上爬满绿叶；架下种着扁豆，一根主藤衍生出许多次藤，藤生藤，藤连藤，藤遮藤，有几根次藤趴伏在地上，先顶起自己的身子，再是横向朝旁边伸去，再弯转自己的头，朝着围栏方向爬过来，一直爬到了围栏上。

我去给堂叔报信，堂叔说晓得了，却几天不到我们家来，也没有动手将藤儿牵回自己的院子，依旧由着藤儿自己爬。后来，藤上结扁豆了，堂叔也不来摘，我摘了送去，堂叔呵呵一笑双手推回，说：藤儿长到你家，就是给你们吃的呀！

我吃了扁豆，念着堂叔的气量、藤儿的奇妙。奇妙的藤儿旁，还长着南瓜藤。那是母亲种的南瓜，种在厨房后壁角的，有两棵。厨房的屋顶用的是水泥平顶，母亲拿两根长竹竿，一头搁在苗前，一头搭在屋檐上。南瓜苗一看就懂，伸出卷须就抓住了竹竿。一天、两天，一片叶、两片叶，南瓜藤日夜长着，叶子叉叉里纷纷长出卷须与次藤，卷须抓住竹竿，次藤跟着主藤、顺着竹竿往上攀爬。日复一日，藤儿爬上屋顶，然后趴伏在水泥板上，匍匐着四散蔓伸，不断长新叶、新藤，直到铺满整个屋顶。

我常在二楼窗口看厨房屋顶，灿灿黄的花、碧碧绿的叶，藤儿在屋顶上迎风招摇，屋顶倒像生产队里的瓜田，我看见了拳头大的嫩南瓜。屋顶的高度似乎给了南瓜吸收日月光华及雨水露水的便利，南瓜先是快速膨大，然后慢慢变黄，最后黄里带红，这是成熟的象征。这中间，瓜儿一直处在藤蔓的怀抱里。我想不通水泥屋顶坚硬无土，南瓜藤是怎么吸收的养料，怎么孕熟的瓜儿，更让我欣喜的是，盛夏，我家厨房里不再像火焰山，烧菜煮饭不再流汗，乃至烧出的饭菜也不容易馊。

屋顶的南瓜藤如此神奇，但我有点想不通，这满地长的南瓜藤，为何不伸到堂叔家的屋顶上去？我想了半天，检查的恰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