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春饼店

焦雨溪

如果全世界只能保留一家春饼店，我肯定只推荐承德这家——它从我小学开始就驻在父亲工作的银行后门大街往西走的第二个拐角，它门面很窄，我们承德市里最丰满的那类人要侧着身走进去。

春饼店门口两个红色的小灯笼实在是不起眼，夜晚时就算亮起也会很快被整条街夜市里刺眼的灯埋没，但它的客人却从来都排着队，因为门口的拐角处排队不方便，为了这家春饼店排队的人，总是拿着服务员用手写的数字加一个专用扣戳的纸条，在第二个拐角附近的地方等着。就为了能进到店里吃最热乎的、现做的，只要来这家店消费的，几乎没有打包外带的，生意过于热了，其他春饼店看着眼红也没办法，谁让它是整个承德市里最好吃的春饼呢？老板不但有着祖传的春饼手艺，还有一个炒得一手好菜的老板娘，两人双剑合璧，用着绝佳的手艺供出了一个学国际金融学到了英国去的女儿。这家店在承德格外出名，好吃到让人觉得，如果午饭不是吃了这家春饼，而是因为等不及、懒得排队去了别家，就亏大发了！

我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我爸的单位离这家春饼店太近了，步行三百米，他可以早早就过去占位置，所以每天中午我放学赶到这里时，我只需要直接走进去，经过门口的时候，服务员会认出我这张熟客的脸，指指我爸在的桌子。其实不用服务员指，我也能找到我爸，因为这家店实在是太小了，从狭窄的门走进去，里面只有其他饭店五张桌子的空间摆了八张桌子。我落座需要把桌子挪开，坐下后再把桌子挪回，然后全身能动的地方就只剩下两只忙着挥舞筷子、卷饼的手。

这家店的特色是春饼卷菜，最有名的是它家的春饼，后来我再也没有看到那么薄、宣纸一样的春饼了，它一摞呈上来，却从不会黏在一起，用筷子一拨，一张薄如蝉翼的春饼就被拎起来了，而且只要不是太过用力，都不会破。当一张春饼放在盘子里时，就要开始考虑怎么搭配眼前的菜了，春饼店里最出名的是“豆芽炒肉丝”和“纯炒豆芽”，为什么是豆芽最出名？其实这店里的炒菜多得在菜单上足足占了五页，“京酱肉丝”“酸菜粉条”之类的其他春饼店里常见的菜在这家店里也有，但是只要是老客，都知道它家的豆芽是一绝，豆芽混着肉丝清脆爽口，卷在春饼里时豆芽含着水分脆生生的，肉丝又油香软糯；只炒豆芽，就是爱吃素的人的首选。吃完后走出店铺，还能闻到一股清香的饼味渲染在整条街道上。

后来我结婚到了上海，带丈夫回老家时想带他吃吃这家他听我描述了无数次的春饼，却听爸爸说老板关店去英国找女儿了。直到现在我还会偶尔想起，想起这家店飘香的春饼，那纯洁的小麦味经常飘在我的梦里，也不知道老板一家后来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在英国街头开一家春饼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