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党会
有机会到西安出差,是再高兴不过的事了。当我打电话告诉父母时,他们也高兴得合不拢嘴。办完公事,我迫不及待地坐上了开往县城的长途汽车。
父母又显老了,我心头掠过一丝的酸楚和无奈。一顿报喜不报忧的汇报之后,我们不约而同地谈到了老屋。老屋离父母现在生活的县城只有七八里地,十几年前我们全家“农转非”到了县城,吃上了商品粮,羡慕死了村里的人。母亲说老屋的房子还好,两棵老山楂树的果实多得都要把树压坏了,一定让我多摘些带给同事们。于是我和母亲去了让我魂牵梦绕的老屋,那是我出生的地方。
记忆中的老屋是快乐的源泉,是简陋的,又是丰富的,我在其中度过了快乐美丽的童年。每每想起老屋,我心头不禁会充满幸福的感觉。站在老屋里,人似乎穿越到了一张旧照片中,满目所及,一切是那么的遥远而又亲切,一切仿佛就在昨日:一本当时我攒钱买的小人书,书名叫《警犬黑豹》,我记得是小学二年级的冬天和小伙伴们一起逛县城古庙会时买的,花了我一毛二分钱,而我当时只有二三毛钱,我自己又吃了一碗豆腐脑,剩下的几分钱给弟弟买了一个泥塑的口哨,他本来就哭着要和我们一起去的。还有一把我亲手制作的木头手枪,一顶当时流行的小八路的帽子,这两样东西当时支撑着我在村里和玩伴们喊叫拚杀;一张还贴在墙上的“三好学生”奖状,那是我在小学四年级获得的……举目所及都触动了记忆的深处,我仿佛又听到了自己快乐的笑声,一切又回到了三十年前,那时候是多么的快乐幸福呀,只是当年的小主人公已是不惑之年了。听着母亲不紧不慢自言自语式地解说,泪花已悄悄地涌上了我的眼角。
母亲突然像发现了宝贝,让我快来看。那是一只满身灰尘的半导体收音机,随着岁月的灰尘被逐渐剥去,我的记忆也一层一层地被唤醒。一台北京无线电厂上世纪六十年代末生产的“牡丹”牌半导体收音机。外形庄重,清黑而华贵,正面镶一朵精美的金属牡丹花,其后附着一行文字:牡丹5410型半导体管收音机。背面则用中英文写着:中国北京无线电厂制造。它是我家当时唯一的电器,比我的年龄还大,是父亲早年在北京工作时买的。当时父亲是北京市建筑工人医院的医生,而我和母亲却在农村老家,去不了北京,于是父亲便从人人都向往的首都调回老家县城的医院。这个收音机就是父亲当年带回为数不多的家当之一。从此它便成了我最好的伙伴,从中央台的“小喇叭开始广播了”到评书岳家将、隋唐演义等,它带给我无穷的快乐回忆。后来我不小心将收音机从高处摔下,后盖掉了下来,碎了一小块,塑料制的螺丝也被摔坏了,致使后盖不能被固定,而当时根本不可能配一个新的。母亲痛斥了我后,用一根松紧带将前后盖绑在一起,如今十几年不用了。
离开了老屋,我从梦里醒来。父亲给收音机重新装上了电池,除了时而有些接触不良外,其声音竟然清晰依旧。获得了父母的许可,我把它带回了上海,想要永远留住老屋和我快乐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