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5月14日 星期二
发现首例!疾控中心全员集结
第4版:要闻 2020-02-20
5位“隐形卫士”讲述50天里难忘的日日夜夜——

发现首例!疾控中心全员集结

◆普陀区疾控中心实验室,工作人员在做病毒核酸检测本报记者陈梦泽摄

1月20日,市卫健委通报上海首例新冠肺炎确诊病例,到今天刚好1个月。记者在“满月”之际想记录下一些什么时,发现有一群人已默默战斗了50多天。这群人在聚光灯背后,每天与病毒赛跑,他们也穿白衣,通常被称为“隐形卫士”,但如果没有他们的幕后努力,我们对抗疫情的战斗就不可能胜利。

昨天,记者在上海市疾病预防与控制中心这个上海抗疫的核心“指挥部”,听5位公共卫生人员讲述不为人知的故事。

讲述人

病原微生物检定所

李崇山

靴子落地,心情反而平静。

1月20日晚,国家卫生健康委确认上海市首例确诊病例。对这样的结果,我们病原检测团队“虽万般不愿,却也在意料中”。1月16日,在灯火通明的实验室里,经反复验证,我们确认了新型冠状病毒核酸检测呈弱阳性。是或不是?这可能是上海首例新冠肺炎!那晚,整个中心的人都在加班。

根据国家的防控方案,样本需通过全基因测序,序列比对高度同源才能作为疑似病例上报,首例疑似病例更需国家疾控中心复核才能公布。经过整整两天两夜的核酸提取、测序、生信分析,将样本送上去后,我们在焦灼中等来了确认的回复。

靴子落地,心情反而平静。之前十多天,我们已有惊无险地排除了好几例疑似。后来的事谁都没想到,新病原体来势汹汹,发展速度出乎意料。

“首例”过后,工作量骤然增加。全所全员全天候24小时轮转,最多一天检测了200多份样本。除了大家最关注的确诊病例,还有疑似病例的排查、出院病例的检测、环境样本的检测……工作量翻了几番。实验室都是熟练工,个个要确保万无一失。有一次,同一批20多个样本检测出来都是阴性。按说是好事,大家却不敢相信,就怕哪个环节有纰漏,反复核对才上报。

后来,检测任务陆续下放区疾控,但我们工作量并未减少。有一次,集中隔离点送来污水标本,要求检测生活排水中是否有病毒。17份标本要求一天内出结果。实验室整个团队不眠不休,忙了整整一个通宵才完成。

我们最开心的事情,就是检验的样本、标本是阴性。这让我们觉得这项工作非常有意义。

目前,我们还在对公共场所开展病毒检测,比如交通工具上的扶手、拉环等,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阳性。

讲述人

传染病防治所急传科

潘 浩

费时烧脑,流调堪比破案。

实验室出结果是1月16日,但去年12月31日我们就开始战斗了。武汉不明原因肺炎传得沸沸扬扬,有人说是SARS。我们一边收集信息,一边通过各种途径了解疫情动态,当天便拿出风险评估报告和应对预案。

这病会不会来上海?会不会传人?是当时人们最关心的。春运在即,武汉到上海交通便捷,海陆空全通,就怕病毒“一路畅行”。

我们现场流调小组要搞清楚病毒传播的来龙去脉,即患者发病前14天(一个最长潜伏期)以及发病到确诊这段时间内去过哪里、吃过什么、干过什么、见过谁等。听上去简单,实际却面临各种困难。如:有人因时间太长记不清楚、甚至故意隐瞒或完全拒绝回答。这时,我们想尽一切办法帮助和引导流调对象回忆事件经过,通过明确事件来串联线索,然后顺藤摸瓜,推演出病毒传染的初步路径。

我的手机与疫情直报系统联网,只要有医院报告疑似病例,无论我在哪里,都能马上收到。一收到信息,马上去,再远也要第一时间到达。疫情就是命令!必须第一时间把疑似病人的密切接触者管起来。病人就诊当天医院就会上报疑似病例,因就诊、确认等环节在白天进行,等我们收到报告已是晚上或凌晨,所以熬夜通宵难以避免。

小年夜开始,疑似、密切接触者快速增加,虽然我们有流调梯队,但还是很紧张。流调堪比破案,费时烧脑,一个“案子”做完只稍稍打个盹,下一个又开始了。

疑似病例流调报告需当天完成,复杂的要花十几小时。做流调不能留空,每个环节都要能接上。如1月26日和29日,黄浦、宝山区分别发生聚集性疫情,5个病例均无疫区暴露史,感染来源不明。黄浦2例说曾和朋友聚过餐,其中有人恰在宝山确诊。进一步排摸发现,宝山3例1月上旬去过安徽蚌埠,2例在蚌埠期间曾多次去某健身房。后来当地宣布:已确诊5例与此健身房有关。

讲述人

应急处

黄晓燕

数据分析,给出合理建议。

我们的战役也始于去年12月31日。50多天了。应急处要协调各个部门、各环节,不仅要做好舆情监控、信息收集,还有疫情研判。

上海防控标准一直很严。最初几例确诊病例,由于我们介入及时,很快切断了传染途径。我还记得首例确诊后,我们马上要寻找密切接触者。此时,患者家人已离开住处身在外地了。我们火速协调公安部门和对方工作单位,马上将他们管控起来。一开始,对方还不理解,为什么家人生病了,自己也要隔离?经多次沟通,他们终于意识到隔离的意义:保护自己,也保护他人。还好,这位家人已就地隔离,并未感染。

我们与公安等部门联动,通过大数据等群防群控,提高工作效率。一个患者确诊,后台马上就可以知道他的行动轨迹,比如在哪里付了钱,电话打给谁等等。拿到信息后,流调小组要打电话求证,立即展开追踪。最多一天一个组打了1000多个电话。电话那头,有配合的,也有拒不配合的。还有人因为害怕自己被感染,不断打电话过来反复询问。

我们也会帮兄弟省市一起追踪。有一名上海确诊的患者搭过飞机,我们了解到飞机上有一名密切接触者,但那人当时已经回到了自己南京的家中。2月5日协助追查的函发过去后,南京立即将人送到了集中隔离点。不久,这名患者就出现了发热的症状,2月9日被送往定点医院救治。

每天,我们信息组都会将确诊病例、排除病例以及涉及场所等信息汇总发给政府机构,由他们向社会公布。作为疾控中心的“情报站”,我们要做数据分析,为不同类型的单位制定新冠肺炎疫情的防控方案,给出或复工或开学的建议,方便政府部门科学决策。

讲述人

传防所消毒与感染控制科

朱仁义

一级响应,天亮方案即出。

我们的工作是在病例确诊后对疫源地进行消毒、对定点医院消毒并进行评估,还要对隔离点消毒、开展防护培训等。

印象深刻的事情太多了。这是我职业生涯中的第一次,和一帮小青年一起没日没夜地干,一个月只在家吃了一两顿饭。疫情刚冒头,我们就牵头制定了16个技术方案,细化到每个场所每个环节怎么消毒等。对病毒认识有限,工作还是做得越细越好。

医院发热门诊和留观病房都跑过了,有的还跑了两三遍。有一家医院隔离病房和肝炎患者病房没有完全分开,这是潜在风险!马上要求他们封掉调整。有的病房没有负压,必须随手关门减少进出,还要放循环设备和空气消毒机。

“一级响应”启动以后的一天凌晨,我们接到任务,说地铁2号线有一段正在施工,工人中有40多个是从武汉来的,问应该怎么办?

天亮之前必须出方案!由科室骨干江宁医师牵头,同时派季晓帆医师前往现场。那里没有明确地址,实在不好找。与施工现场负责人会合,已经是凌晨2时多了。

现场排摸发现,这些工人来沪时间在1月10日-14日,有的已超过14天,有的即将满14天。他们都是地下作业,戴着口罩不与外界接触,而且他们之前在武汉也是封闭作业,所以风险不算太大。

要离开时,突然听负责人说曾有3个工人生病去过医院。疲惫不堪的调查人员顿时睡意全无,急急找来3人详细询问,查看他们的就诊记录,最后排除了新冠肺炎可能。前方刚收工,后方已写出应急方案,给出专业建议。

讲述人

市疾控中心副主任

孙晓冬

关口前移,我们做得更细。

我们中心有个年轻员工,在流调一线。那天有同事看到她偷偷流泪,原来是她父亲因病进了ICU,可她不好意思抛下繁忙的工作,情急之下哭了起来。同事让她去医院陪护家人,可她第二天一早就又回来上班了。她说大家都很忙,我不能偷懒。

这件事让我感触很深。很多人并不熟悉公共卫士,市区两级疾控人员在这次抗疫的多个环节发挥了重要作用。他们直接面对病人和密切接触人员、病例标本和可能被污染的场所,每一项工作、每一次出发都有风险。但他们真的很勇敢,没有一个人临阵退缩。

上海疾控中心建成20多年,一次次成功对抗传染病的经验,帮助市民构筑起一道坚固的防疫屏障。如果说老百姓对医院的“获得感”源于医务人员妙手回春带来的真切感受,那么大家对公共卫生的获得感,恰恰应该源自“没有感觉”。关口前移,让什么事都不发生,并不代表我们做得少。这次上海公共卫生体系面临巨大挑战,我们看到上海整座城市、各个岗位上的员工共同筑就联防联控、群防群控的“铜墙铁壁”,确保疫情防控和医疗救治有力有效、城市运行和市场供应平稳有序。

SARS后的中国公共卫生,进入了发展的快车道,但这一切还做得不够。新冠肺炎疫情应当唤起我们的防患意识,要持续投入人才建设、梯队培养,硬件更新,强化大公共卫生的理念,不断完善优化我们的公共卫生体系。

本报记者 左妍 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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