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5月06日 星期一
上海之巅(钢笔淡彩) 阿娘的汤圆 “洋劳模” 幸福的浪费 人生无非“断舍离” 我记得你年轻的样子
第13版:夜光杯 2020-05-23

阿娘的汤圆

吴伦仲

从前,汤圆只在过年时才有的吃,哪像现在的好时光,任何时候馋汤圆了,去买就是了。可是,往往越是难得到的东西就越思念。

我家是宁波人,每到年前,为了一家老小盼望已久的宁波汤圆,阿娘便风风火火地张罗开了。当年的粮食和副食品大多需要凭票证供应,糯米得等到逢年过节才有配给,所以,年前抓紧去粮店里买来糯米,再去南货店称芝麻,再就是鸡还没叫就起床,为的是能排队买到肉摊上那块洁白得像板子一样的猪油。

阿娘是家里的定海神针,就像大多数宁波人家的主妇一样,做事周到,是持家过日子的一把好手。为了这一年做一次的汤圆,阿娘在家人的期待中有条不紊地做起了准备工作:去邻居家借来石磨的是她,洗刷那只捣芝麻的石臼和浸泡糯米的水缸的也是她,然后,她又细细地把糯米和芝麻里的点点杂质挑出来,夜里,在15支光的电灯下她耐心地撕开猪油,这一丝丝如雪花般的猪油是做汤圆的主角之一,看得人都要融化了……

那时的我半大不小,是个精瘦精瘦的小子,干起活来毛手毛脚。阿娘疼爱我,她虽是个急性子,对我却非常有耐心。她知道做汤圆这种细活不是我能干好的,就指挥我磨粉。我至今记得她对我说的话:付出了劳动才有的吃。我懵懵懂懂地点头,只要有汤圆吃,我浑身都来劲。阿娘放一勺浸了水的糯米,我便开始推石磨,“咯吱咯吱”,糯米浆水嗞嗞地流出来,一股又一股,缸里的米浆渐渐多了起来,清香味扑鼻而来。

不过两三个小时,米浆便装满了缸。

这时,阿娘总是第一时间先洗干净石磨,让我立刻送到下一位邻居家去。每年这时,弄堂里这台邻居家的石磨就没有一天是空闲的,每家每户都排着队等着用呢。阿娘的举动让我明白凡事要守时守信,这是做人的品行。

等上一天,脱了水的水磨粉就可以从缸里舀出来了,这时,阿娘用纱布裹实湿粉并捏干水分,宁波猪油汤圆很快就将粉墨登场了。我守着灶台前的阿娘,目不转睛地看她在锅里下汤圆,那些像猴精似的汤圆在锅里翻滚,云里雾里,好不欢腾。

阿娘盛了一碗汤圆给我,我急吼吼往嘴巴里塞。阿娘笑了,说我活脱像只“小猢狲”。亲人们围坐在一起,其乐融融,这融洽印刻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今年,“闷”在家里的我却忍不住思念阿娘的宁波汤圆。可惜的是阿娘已去世多年,我再也尝不到她老人家做的宁波汤圆了。然而,记忆是永恒的,我的眼前总会浮现出阿娘把盛满汤圆的瓷碗端到我面前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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