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烤梨子

王 族

十多年前的一天，在墨玉县的一个巴扎上偶然碰到烤梨子。细看那梨，因为经过炙烤，薄薄的皮绷得很紧，有几个地方已变得焦黄，似乎随时会裂崩出里面的甜汁。当时心头掠过一丝担忧，梨子以脆、嫩、甜和水分多为鲜明特点，这样一烤还能吃吗？

当时有两人正在摊位前吃烤梨子，其中一人咬一口梨肉后，紧抿嘴唇做蠕动状，看得出是在品梨肉。品过几番后，喉咙蠕动了几下，咽下去了。然后他一脸欣悦之色。烤梨子一是甜，二是爽，加之此种吃法不常见，不失为一种难得的享受。墨玉地处昆仑山下，多出汁甜肉嫩的梨子，这里的人们除了吃新鲜的梨子外，也吃烤梨子，比别处的人多了一种享受。

先前听说过新疆有烤梨子，一直没有见过。问墨玉的朋友，烤梨子出自何处，都不知道。依稀记得安徽北部一带有将梨子烤着吃的习俗，但我在安徽没有吃过，不知一南一北的烤梨是否有异曲同工之妙。旁边有一人听我们议论烤梨子，便挤到我们中间说，你们都没说到点子上。这事我知道：有一个人有一天发现他们家的梨子被冻坏了，心想那就把梨子烤一烤，也许还能吃！他烤了梨子后一尝高兴坏了，梨子一烤甜得不得了，酥软得不得了，咬到嘴里就化了，咽到肚子里甜好半天。他的儿子和女儿都吃了烤梨子，随后两天都喊要烤梨子吃。他遂意识到烤梨子可以成为有名堂的东西，便到巴扎上去卖，没想到五十个烤梨子短短半小时就被抢购一空，他心中暗喜，第二天做了一百个，很快就又卖光了。从此，那人便专以卖烤梨子为生，几年下来盖了新房子，日子过得比村里人都好。

有这么传奇的来历，大家围在摊位前看烤梨子，议论声不停，直到摊主脸上浮出不悦的神情，才意识到我们只看不买，影响人家的生意，便赶紧买了几个。

烤梨子用的是南疆的木梨和土梨，均有拳头般大，似乎只有这样大的梨子才经得起在馕坑中炙烤。南疆多木梨和土梨，因为硕大，当地人常用双手捧着吃。外地人不解，以为他们在捧吃甜瓜一类的东西，待得知是梨时，便惊讶得无语。

我们将硕大的烤梨子翻来覆去地看，也看不出名堂。于是在一旁看摊主忙碌，慢慢便看出了门道，只有食客光顾后，他才开始制作。他把梨子从把子处切开，挖一个洞，放几块冰糖进去，合上盖子，用牙签固定住切口，放入馕坑中的专用架子，等一面烤好后，翻过来烤另外一面，十余分钟后火候到了，便从馕坑中取出。

摊主因为我们买了他的烤梨，情绪遂高涨，便鼓励我们咬开吃。我们犹豫着不动，但知道烤梨子不能直接吃，须先咬开找到下口处。在摊主的示意下，我们先咬开一个口子，待散热差不多了才开始吃，但这时候的吃亦不能一口接一口地吃，也不能大口吃，须咬下一口后慢慢咀嚼，如果糖水充足，还可含在嘴里细品。烤梨子的糖水质地很稠，但很甜，想必是其本身就甜，加了冰糖后就更甜了。梨肉也很好，咬上去口感软绵，仍不失甜味。

摊主扔下一句话：在冬天咳嗽的人，吃个烤梨子就好了。于是我们又知道，烤梨子有食疗作用，尤其治感冒咳嗽，有良好的疗效。随后他说起亲身经历的一件事。有一年有一户人家的小女儿病了，打针吃药均不见好，他听说后送了两个烤梨子过去，小姑娘吃下第一个的当天，便好了很多；吃下第二个，便彻底好了。

另一人的经历更为传奇，他进昆仑山放羊，所带食物除了馕、皮芽子、土豆、奶茶和羊肉外，还带了几个土梨。忽一日天上突降大雪，他和羊被困在了山上。那场雪下了三天都没有停，更要命的是他被冻得严重感冒，不停地咳嗽。羊群望着在帐篷中蜷成一团的他，咩咩叫成一片。他有气无力地自语，今年的小羊，明年的大羊；今年的牧羊人，吃不上明年的羊。他觉得自己回不去了，从内心到说话的语气都颇为悲哀。突然他想起，因为山上天气太凉，那几个土梨一直被闲置。他爬起来把梨子烤在火边，待烤得发黄后便吃下。连吃两天烤梨子，他便好了。他有了力气，亦有了信心，终等到雪霁冰融，赶着羊群下了山。

那几天听说梨子除了在馕坑中烤外，亦有在热沙子中或用锡纸包裹后，在微波炉或微型烤箱里烤的方法。前者大概是在沙漠中，让人心生向往，而后者一定是在城市家庭里，想必操作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