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2月28日 星期六
篆刻 小放牛(设色纸本) 飘袅 试灯风里卖元宵 曾经的“就地过年” 喜欢花木兰 璀璨的篝火会
第7版:夜光杯 2021-02-24

曾经的“就地过年”

翁敏华

近日,“就地过年”成了网红词汇,令我回顾起人生途中“就地过年”的经历。我们这代人,幸运或谓不幸地,过过不少“就地”的年。1968年赴北大荒,第二年的阳历、阴历新年,便都在北大荒过了。那时兵团还没实行探亲制度,就是让你回家过年,你也没这个能力呀!好在北大荒过年也很热闹。虽是特殊时期,许多传统还在,大年三十包饺子,各地知青与当地人一起,说说笑笑,嘻嘻哈哈的,包了一笸箩又一笸箩,包好直接送上屋顶,比放冰箱还冻,第二天下锅,只需吹掉一些浮雪便可。写春联的传统也在,春联是我和另一位哈尔滨知青写的,红纸黑字,只是内容改为“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愿红旗五洲四海齐招展,哪怕是火海刀山也扑向前”而已。我俩龙飞凤舞,贫下中农们排着队等,很有成就感的哦!

在东北就地过年,好歹也是过年;二十年后在日本过年,则是个“不过年”的过年——人家那儿,早就不过中国年了!

那年的大年初一是2月6日,我上午迎着太阳步出昭和女大寮门,在东京西南的樱新町一带寻寻觅觅。我知道日本历史上曾有很长一段时间对中国文化“抄”过“作业”。我不信中国年会在他们的社会生活中毫无痕迹。但我没有成功。大年三十没有鞭炮声。大年初一没有春联,没有拜年,没有假期。我边走边看,看町(小巷)两侧的“一家建て”(别墅)和“Mansion”(高级住宅)空空如也的门楣。看巷子里绝少人迹的安静。看来,“抄”的“作业”果然易忘,且彻底。我知道今天不是日本的“红日子”(放假的日历标识),日本人这个点都在上班呢!忽然,在一栋楼前读到一条招工广告:“铃木接点工业株式会社,招邀女子接点检验员(轻作业),时给700円,PM 9:00—AM 4:00”云。简直是怀着调笑、谐谑之心,我向门楼走去,“让我来练练口语”,我想。在社长室,自我介绍、说明来意,掏出护照后,没想到就被录用了,当天就干起活来了。

工作够轻松,果然是“轻作业”,坐在那里,一个一个把零件套进模具里检验,但由于老做一个动作,肩、腰与眼睛还是有点累。这是一家专给机械、电器加工零件的小公司,每个零件上有个“接点”。我那天经手的四种零件都是汽车门上。产品出口世界各地,与中国北京、南京、上海的工厂都有业务往来。女工们对我颇友好。日本工厂的建制是:社长——专务——部长——课长——系长,我顶头上司菊村系长,一整天板着脸,典型的日本男人。五点半下班时,我旁边的女工笑着对他说:“翁さん今天第一天来,下午比上午快了,怎么样?”似乎讨要一个好评。但菊村他一笑不笑地说:“还是太慢,太费时间。”

这就是我入乡随俗的在东京的就地过年。一次“做生活”(沪语:干活)的过年。一次不吃饺子、年糕的过年。一次不过年的“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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