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星空

范若恩

2020年某一个冬日，忙碌一天，傍晚想去中大旁边的唐家湾一家本帮菜餐厅吃熏鱼。偶遇三个同样面色疲倦的学生，心中一动，说一起去。等候熏鱼和其他菜时，大家站在餐厅的二楼露台上看傍晚风景。暮色中是一座座青灰屋檐的老屋，衰草数蓬。更远处的空中，一座半坍塌的房子二楼只剩下方形框架，枯藤低垂，框出苍灰色的天空。他们兴奋地看着这南国难得的冬日傍晚。我遥指着那天空和房屋，说这就是今天早晨讲课的英国浪漫主义中如画概念。

等熏鱼、糖醋排骨、葱油拌面和荠菜馄饨端进房时，却是千里之外热烈烟火气的海派生活。看着男生女生落筷如飞，想着毕竟是长身体的小囡。

晚餐后，一天的疲倦大概已经一扫而空，大家往另一个方向散步，穿过一片片的老屋。主路两边，昏黄灯光下，青石板巷陌深深，不知通向何方。走进一条，却只见两边花窗关闭，木门紧锁，偶尔透出一声犬吠。大家开头只是感叹，只是将唐家湾当作一个有各种美食小店的地方，从未见过这有历史的唐家湾。慢慢地，一个学生突然说，最近去看过C的朋友圈。C开始将浪漫主义诗歌课中的名句化进她的日常生活感慨：寒风飞扬，她会将雪莱的the breath of autumn’s being（秋天吞吐的浩气）化为the breath of winter’s being；看见湖中人割芦苇，她会说the solitary reaper（华兹华斯的孤独的割麦女）。

大家笑着走进主路，另一个学生一抬头说，天空中怎么会有那么多星星？

梭罗说，闲暇是最好的劳作。学习就是要让人抬头，看见群星。

三年后，三位看见星星的同学分别被剑桥、伦敦政治经济学院和香港中文大学录取，继续攻读文学或文化方向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