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晓夫
作为一名资深油画家,其实我还曾当过插图家和连环画画家,为不少世界文学名著配过插图。比如罗曼·罗兰的《约翰·克利斯朵夫》,菲茨杰拉德的《了不起的盖茨比》等等,还有我画过的彩绘连环画:《一个儿子》(莫泊桑原著)、《和平鸽》(描述毕加索),我是拿来当插图画的,所以专注度很高,艺术水准自然不错,在坊间传颂至今。
画外国题材的插图、连环画,已经过去几十年了,我以为这一切都翻篇了,没想到近年来我居然会参加到共和国勋章获得者系列绘本《一粒种子——袁隆平的故事》的创作,真是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当时这套丛书来约稿时我并没有接,主要是脚本写得较简单,故事性不强,本来主旋律题材的创作就不好画;二是时间紧,幅数又多,有四十几幅,要求彩页。而真正关键的原因是我几乎从不画中国农村题材,极不擅长。记得当时脚本是让我先挑,让我画秦怡,说是上海人画上海人,结果错过。后来美协马锋辉书记突然来急电,叫我一定要画一套,而且指定画袁隆平,于是我临危受命,冒一次险,接受挑战,将这项“艰巨的创作任务”接了下来。
一旦说服自己后,我便开始细读脚本,很斟酌地细读,用宏大叙事的洞悉和构想,展开对这个脚本的补充,期望在有限的画面里尽量将大的社会背景、人类共有的人文情怀、个人的意志品格作“去符号化”的展现。我以为这些都是开笔前必须储备的创作境界。至于用什么方式来作画,我也试过钢笔黑白或淡彩之类通俗杂志通常运用的方式,但都没感觉,状态出不来,所以,最终还是用油画独幅画的方式,虽费时同时难度也高,但一定是最佳选择。
袁隆平是个大写的好人,农人般的大科学家,是天下粮仓。我是小知识分子在画一个看上去也许比我还不起眼的巨人。老人家确实不容易画,是个摆在眼前的事实,形象过于平,朴实无华,又加上是农业题材,情节里不是在田埂上便是在田埂下。此外,必须要在几乎没有多少信息量可供的文字脚本里寻觅出鲜活,用画的演绎来替代文字的不足。比如开本中袁隆平父母抱着襁褓中的袁隆平那幅,我把故事的时代背景用宏大的油画叙事方式来渲染表达,凸显其父母知识分子凛然立世的格调,提升了故事的厚度;有美国诗人惠特曼肖像的英文书写那幅,是我的强调,故意放大,用意是将袁隆平塑造成从小就受到良好的教育,有大爱的启蒙。
还有在故事的陈述中,加重描绘母爱的戏份,星空下的母爱。战乱搬家时幼小心灵受到震颤,知道了世道的艰辛和苦难;那被渔民捞上来时的调皮,去参加游泳比赛,那穿着学生装骑车的场面……都非常有那个时代的生活气息。通过画面可以看出,我注重细节的表达。就像听到《让我们荡起双桨》这首歌的时代情怀,当文字脚本不够的时候,我就用画的学养去做无字的文学表达。
为了去除概念化,尽量立体而内在地去塑造袁隆平,我单独给出青少年时期的袁隆平在山野中拉小提琴的场面,诗化一下,文艺一下,让人们习惯看到的一个老农模样的科学家多少改变一点;设计一个袁隆平豁达地在海南岛集市上喝椰子汁的画面,来替代文字脚本中平铺直叙干巴巴的工作场面……
在我的用心打造下,一个鲜活的、有血有肉的袁隆平终于呈现在大众面前。我被自己塑造出来的袁隆平给深深打动了。我已分不太清是袁隆平的伟大人格魅力激励了我,还是我通过充分的努力,去挖掘出他老人家的伟大人格。也许都有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