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瑢
童年跟着奶奶住在乡下,曾看见过驼队。那骆驼比人高,身形硕大却走路极慢,啪嗒啪嗒,穿过老城墙,经过城门洞,慢悠悠走出城外,走过大片大片的庄稼地,渐行渐远,更远,终于看不见了。我那时还不及骆驼的一条腿高,屏息凝神,能听到隐约的叮叮当当驼铃声,轻盈、悦耳,余音不绝,仿佛远在天边。
来到这荒僻地界拉货驮物的骆驼,都是双峰。夏天似乎来得更多。奶奶提及旧事总忍不住叹气,骆驼可受老罪哩。无论多么酷热的天,它身上穿着与生俱来的皮袄,大块大块的皮肉裸露在外。那皮毛说掉不掉,就那么滴溜吊挂着,好比上海人口中的“瘌痢头”,东一片西一块,主人才懒得管呢。
奶奶过冬时穿的老棉裤,都自己动手絮芯子,用的是驼绒,对老寒腿极佳。每年一入冬,就有货郎来卖驼绒。这人挑了个竹扁担,不叫亦不嚷,手里举个喇叭,这是一种细长颈子的紫铜喇叭,六尺来长,只能发一个音:“嘟——”。余音极长,尖锐且刺耳,把人吓一跳。听到这声音,有需要的女人们便走出来,无需议价,因为不论斤,论包卖。一包一包直接包好了的。买一包足够做全家老小的棉衣棉裤。城里人穿驼绒棉裤的好像极少?实在太笨重,行动不便。奶奶把自己的棉裤絮絮好,还剩不少,于是拿来做条驼绒褥子。真厚真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