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钱红春
春天头一批上市个蚕豆,连壳一道嚼,觉着老酥老嫩个,味道交关灵光。不过呀,我小辰光吃到个蚕豆,全部是石刮铁硬个老蚕豆。
我个老家离上海交关近,小辰光常常有亲戚朋友到上海来白相、出差或者看医生,有辰光就要辣我屋里向落脚。伊拉每趟来总归要带点炒麦粉、糯米粉之类个农副产品,其中老蚕豆是每趟勿可少个物事,一带就是好几斤。
爷娘当时收入勿多,平常省吃俭用惯了。哠咾我也呒没啥钞票买零食。有辰光看我嘴巴馋得来,实在熬勿牢,就会抓几把老蚕豆放到铁镬子里去炒,炒到豆壳浪有点焦,闻着有一股香味道,豆就炒好了。等到冷透,我就搲一把囥到袋袋里当零食。搿种炒蚕豆硬是硬得来,牙齿勿好个人,要咬得眼乌珠弹出啦。哠咾也叫“硬蚕豆”。老蚕豆还可以浸辣水里向,泡脱几天,等到发芽以后,用来烧小菜吃,是一般人家个家常菜。搿种发好芽个蚕豆就叫“发芽豆”,小菜场里也有得卖个。我小辰光顶欢喜吃个就是豆瓣酥搭豆瓣汤。不过搿种吃法也比较麻烦个,就是要拿蚕豆一劈两爿,剥落豆壳变成豆瓣。
蚕豆为啥要劈开来呢?一是老蚕豆个豆壳邪气硬,勿大好剥。就算辣水里泡过后,豆壳变软了,剥起来也是蛮吃力个,手指甲吃勿消。劈成两爿,剥起来就便当多啦;二是老蚕豆因为放个辰光长,豆里向有蛀虫。有个豆壳浪有洞眼,蛀虫已经跑脱。有个蛀虫还辣豆里向,外头看勿出,只有拿豆壳剥脱,才能够看得见,才能汏清爽。黑颜色个蛀虫虽然呒没毒,但混辣小菜里向,吃起来总归觉着倒胃口;三是蚕豆劈成两爿以后,烧起来容易酥。
我是屋里向个长子,小辰光常常帮屋里向劈蚕豆,其中也是有点小门槛个。
劈蚕豆个辰光,先要拿菜刀倒放辣台子浪,用一只手个手掌根部揿牢刀柄,手指头捏牢要劈个蚕豆,并且要拿蚕豆有黑线条个一头对牢刀口扶好。另外一只手就拿根木棒头对准蚕豆“笃”一记敲下去,多敲几记到蚕豆劈成两爿为止。劈好个蚕豆就随手丢到有水个碗里向浸泡。劈蚕豆个关键是菜刀一定要扶正扶牢,一眼勿好歪脱。蚕豆也要同菜刀保持垂直。否则个闲话,邪气容易劈豁边。因为蚕豆别个地方又圆又滑,再要重劈就难了。记得有一年放暑假,我劈蚕豆个辰光推板一眼闯穷祸。搿天早浪向,我身穿汗衫短裤,脚浪穿木拖板,一个人辣门口小台子浪劈蚕豆。劈到一半,有小朋友来喊我白相。我一分心,菜刀呒没揿牢,从台子浪落下来,推板一眼刀锋斩到我脚背浪,吓得我出仔一身冷汗。
当时辰光乡下头种粮种菜侪是按照季节播种个,一眼勿好推板。新鲜个蚕豆收起来,马上要种别个物事,上市辰光交关短,价钿也贵,爷娘勿大舍得买。我对老蚕豆,特别是对劈蚕豆个印象深得勿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