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格透露自己曾收到曼联的邀请
C罗当年曾无限接近加盟阿森纳,甚至商定了号码——28号。 最终门德斯放弃阿森纳,选择与曼联签约,导致温格此后再也不和门德斯做生意
“有时候我会为自己这辈子都做与足球有关的事情而害怕。”温格说,“当我有一天来到上帝面前,一般会有个测试,(根据贡献)决定我是该上天堂或下地狱,这个时候我的答案是这辈子都献给了足球,听起来有些可笑。所以我才会这么想,有时候我会这么觉得,那就是我将自己的一生都献给了足球,这太没有意义了。”
本周,温格将迎来自己的71岁生日(10月22日),这位老人在离开阿森纳后再也没有回到过球场边,他现在的身份是国际足联全球发展部门负责人,在巴黎、伦敦与苏黎世之间来回穿梭,他很忙,但脸上有了更多的笑容,尤其是与执教阿森纳的最后几个赛季相比。
温格虽然离开了球场,但他并没有离开足球,球迷也没有忘记他,在教授生日前夕,来自世界各地的球迷为他送上祝福,并提出了自己想要知道答案的问题,其中甚至包括老对手穆里尼奥。
本版撰稿 特约记者 谢勤德
剥开我的心,它伤痕累累
Q:在长达22年的执教阿森纳生涯里,你个人学到的最重要的一件事是什么?如果今天有个年轻的温格可以再次执教阿森纳,你给自己的建议会是什么?
A:我学到的最重要的一件事是我们(阿森纳)的足球在全世界大受欢迎,这让我意识到在体育领域,尤其是在足球世界中,我们创造的价值观——不仅仅是为了赢球,赢得了全世界的尊重。当然了,阿森纳之所以能够取得如此大的影响力,是因为我们拿到了冠军,但事情不仅于此,人们尊重一家俱乐部还因为它们的价值观,因为它们独特的价值理念。
至于第二个问题,我会给年轻的自己什么建议?做得更好!(笑)比你之前做得更好!
Q:你的驱动力是什么,对失败的恐惧?对胜利的追求?还是美丽的比赛本身?
A:这些都有,但我必须说,在我内心深处有一个不断推动自己前进的东西,我相信自己服务于一个比我自己更重要的东西(指美丽比赛)。而在此之后,理所当然的,所有人都是渴望胜利而厌恶失利的,就我而言,痛恨失利要更多一些,每场失利会在我心里留下伤痕,如果有一天,如果人们打开我的心,我想里面会是伤痕累累。
Q:你是否认为像你这样级别的教练,都会有一套自己的哲学体系?
A:是这样的,我的观点是如果你没有一套属于自己的哲学,那你就无法执教这个级别的比赛,如果你是导游,那首先你要搞清楚自己要去哪儿,不是吗?这就是为什么一个明确的想法是如此重要,如果你想要从球员那里得到什么,那你就必须用一种非常清楚的方法与球员交流。
为什么球员会听一些教练的却不会听另一些的?我也不知道,但你必须有一个清楚的哲学体系,因为它能让你始终保持一致,你必须时刻都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要做这个,尤其是当你遇到困难时,它能够给你力量。
Q:对你来说最具意义的戏剧、歌剧或音乐剧是哪部?
A:实话实说,我就没去过剧院,我压根就不是个音乐专家。我很喜欢音乐,但我的生命完全被足球占据了。每当说起这件事我总是很惭愧,我在伦敦生活了20多年后,每次有朋友来拜访我并问我“伦敦有哪些地方值得参观?”我总是告诉他们:“我只认识去酋长球场以及去训练中心的路。”
我完全不了解伦敦,对我来说它就是个还没拆开的礼盒,每天晚上陪伴我的都只有足球。
Q:很幸运,我还能经常在欧足联与国际足联的会议以及晚宴上遇到你,以你的远见卓识,我相信你完全能够胜任俱乐部管理者一职,比如说首席执行官或者足球总监,你是否有计划在阿森纳扮演这样的角色,还是说你还希望能够留在场上?(提问者为热刺主帅穆里尼奥)
A:我没有这方面的计划,但我愿意考虑成为阿森纳董事会的顾问。不过说实话,在我看来在顶级赛事、顶级比赛与顶级俱乐部中,都存在严重的知识匮乏现象。我同时也相信近来我们也都看到了更多的,取得成功的可能性。
比如说在拜仁,他们取得成功,保持稳定的基石是那些深入了解俱乐部价值观的人,他们将之代代相传:贝肯鲍尔、霍内斯、鲁梅尼格……而在英格兰,则有另外一种更加便捷的方式,在短时间内投入大量资金以最快速度取得成功。这两个方法都有效。但就我来说,我更喜欢看到俱乐部有自己独特的理念,价值观代代相传。
感受不同文化会让人变得宽容
Q:未来我们会看到男球员与女球员在同一支英超球队里踢球吗?
A:首先我要说,在过去10年里,无论英超还是整个国际足坛,对球员身体素质的要求都越来越高,所以如果这一天这变成现实,那位女球员必须拥有超强的身体素质,比如说一位(足球)技术出色的百米短跑运动员。为什么不呢?我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但是只有非常人才能做到这一点,不可能变得普遍化。
Q:你曾在日本执教过,在日本的生活是如何改变你对体育以及美学的理解的。
A:对我来说,那是一段受益匪浅的经历,让我变得更加开放。这与我经历有关,我来自阿尔萨斯(法国东北部),然后去了摩纳哥工作,与阿尔萨斯相比,摩纳哥是个截然不同的国家,再然后我又去了日本和英国,又有了截然不同的经历。
这些经历会让你变得更加宽容,更愿意去理解对方,并最终意识到每个人对国家的文化理解都是从小建立的,遇到别人意味着你必须走出你自己,只有这样你才能真正理解别人,这也是教练工作的一部分。
这就是我在日本时努力去做的事情,我尝试学习日语,并专门请了一个当地助手向我解释如何融入本地文化,这是一次非常有趣且激动人心的体验,当时我基本上就做了决定——除非获得一次真正的大机会,我就不会回欧洲了。
Q:以外国人身份在伦敦和日本生活,有什么区别?
A:当我离开日本来到伦敦时,多少有些回家的感觉,因为日本真的是一个截然不同的国家,哪怕你非常喜欢,回到英国后也还是对英国文化更感亲切。
就像我一直和球员们说的那样,当你去国外踢球,你肯定会希望得到当地人的认同,但你同时也必须有这样的认识,那就是我既然来了,就要比本土球员付出更多。所以,我发现在外国工作是有好处的,因为它会让我变得更严谨,要求变得更高,因为我总是要求自己比本地人付出更多。
读所有能帮助理解人类的书,社交媒体太极端化
Q:你读的最近一本非足球类书籍是?你有什么心得?
A:我正在读《人类简史》,我对能够帮助我更好地理解人类的所有书籍都很感兴趣,比如说社会该如何运转等,因为我觉得这个世界遇到了不少问题,在国际足联,我们正面对不少这方面的难题,英格兰也是,尤其现在,也遇到了不少类似的问题。
Q:你最喜欢的一部电影是?
A:有可能是《午夜快车》(一个美国青年在土耳其被囚禁的故事),因为我读书时曾研究过美国和土耳其之间的关系。最近我看了《波西米亚狂想曲》和《火箭人》,后者是一部说埃尔顿·约翰的电影,我对他还是挺了解的。好吧,让我再想想,可能是维斯康蒂的某部电影。
Q:交流与阅读时,你更倾向于用哪种语言?
A:法语,我的德语和英语说得不错,但最好的还是法语(笑),此外我能听懂一些意大利语、西班牙语和日语,但说得不是太好,当然了,如果我有机会在这些国家生活上一段时间,那也没问题。
Q:作为阿森纳历史上最伟大的球员,亨利是否有机会成为枪手主帅,带领球队重返辉煌呢?
A:我希望如此,我希望亨利能在他的执教生涯中取得成功,如果他成为了一位成功的主教练,那他未来是有机会回到阿森纳的。
但我非常希望在那一天到来之前,阿森纳就已经重夺英超冠军了。比如说现在,我们有阿尔特塔,为什么我们现在不能做到呢?俱乐部是有关特质的,特质离不开价值观,而价值观是有关于那些继承了这些价值观的人的,对我来说这非常重要。
Q:许多人都对足球世界中日益严重的不平等痛心疾首,英超俱乐部收入以百万英镑计,而低级联赛和半职业联赛的俱乐部却在为生存挣扎,其他行业也是如此,球员、球迷以及管理者该如何团结起来改变这一局面?
A:有一次,在去巴黎的火车上,我遇到了肯·洛奇(著名导演),我们在讨论电影的同时也谈到了贫富不均的问题。在生活中,有些人是幸运的,有些人则是不幸的,如果足球不帮助穷人,就无法解决贫富差距越拉越大这个问题,
足球需要那些精英俱乐部,但我们绝不能让小俱乐部就这么死掉,在我看来,如果我们不伸出援手,有些小俱乐部就要死掉了。
无论你走到哪里,只要你看见了一座球场,你就会在球场周围看到房子,那意味着生命。如果没有球场,那些生命就没了。我们踢过不同等级的足球,但归根结底,足球是社区的一部分,是社会的一部分,是人民需求的一部分,我们必须在每个社区都确保这一需求能得到满足。
Q:你会使用社交媒体吗?如果不会,为什么?
A:不会,因为我想继续保持对社交媒体的免疫力,在学习方面,我认为我们应该将精力都集中到那些最重要的东西上,而社交媒体提供的只是最有趣的东西。
当我还是个孩子时,获得信息可没那么容易,每当我在图书馆里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都会无比开心。但现在,信息实在太多太多了,所以关键变成了如何选择正确的信息。我并不反对社交媒体,但绝大部分时候都是浪费时间,社交媒体太极端化了,要么黑要么白,而生活比这复杂得多。
告别阿森纳很痛苦,所以选择不见
Q:1998年世界杯决赛,当来自阿森纳的佩蒂特打进法国队的第三粒进球时,你有何感想?
A:我非常非常开心,首先因为法国是我的祖国,其次则是为了佩蒂特,他之前有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为国家队出战了。当时执教法国队的是雅凯,他是一位非常聪明的主教练,而且采纳了我的意见,当时我告诉他:“带上佩蒂特,你不会失望的。”
在我看来,佩蒂特是1998年世界杯的最佳球员,那届世界杯对他是个完美的礼物,因为和维埃拉一样,他不仅在阿森纳拿到了双冠王,还赢得了世界杯。所以那天晚上我真的非常开心。
Q:当你离开阿森纳时,你是否感觉自己就此告别了一份付出了一生的工作?
A:是的,当然是这样,这就像一份爱情走到尽头,你不能再和自己所爱的人说话了,你不能再去训练场了,你不能再去球场了,你只能待在原地,这是我一生从未经历的情况,在经历了22年后一切突然就停了下来,这实在是太难了。
我当时想要彻底切断自己与俱乐部的联系,因为这也是俱乐部的想法,所以我决定再也不回球场看比赛了,但我支持阿森纳的心没有变。当你工作时,你就必须竭尽全力做到最好,工作结束后你也无须流泪和抱怨,你必须接受事实,默默承受,我就是这么做的。
Q:你对阿尔特塔有什么建议吗?
A:继续保持掌控球队,就像他现在做的这样,坚持自己的信念。我认为现在的阿森纳拥有很好的团队精神,有不小的机会取得一个好成绩,取得比上赛季更多的联赛积分应该不会太困难,在我看来,阿森纳本赛季应该能够打进前四——如果不是更好的话。
为什么不是更好呢?这支阿森纳很可能会成为今年我最大的惊喜,他们的转会做得很不错,加强了防守,留住了关键球员。在我执教的最后一年,球队购入了奥巴梅扬,现在他留下了,可以说已经万事俱备了,并没有明显的弱点。
Q:你执教时曾遭受过许多批评,尤其是你执教阿森纳的最后几年,有什么批评是对你影响特别大的吗?
A:我们必须分辨哪些批评是合理的,哪些不是。当然了,我肯定会受到影响,没有人可以说他完全不受影响,尤其是当你实际上已竭尽全力时。批评主要开始于2016年,当时阿森纳拿到了联赛亚军,没能拿到冠军,于是批评开始了。但如果现在阿森纳拿到联赛亚军,那会是个巨大的成功。
但在那一年,由于赢得联赛冠军的是莱斯特城,于是其他球队都被骂惨了。问题在于当时那支莱斯特城确实是一支超级球队,那个赛季下来他们一共只输了三场比赛。总的来说,当你在一个地方执教时间太长,就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错过C罗,抱憾终身
Q:你是否曾得到过执教英格兰队的机会?如果是,为什么你拒绝了?
A:我的确曾得到许多次执教英格兰队的机会,但都拒绝了。原因有两个。首先,在我看来英格兰队主教练应该是个英国人,其次则是因为当时我在阿森纳非常开心,我正在做自己非常喜欢的事情。
在此期间,也有很多俱乐部向我发出过邀请,比如说拜仁、尤文、巴萨。到了今天,回首当年的决定,我感到无比自豪,我为阿森纳服务了那么多年,帮助俱乐部度过建造球场后的衰弱期,我所做的不仅是带领球队夺冠,还有引导俱乐部度过那个敏感的阶段。这就是我的想法,的确有人说“你在阿森纳待的时间太长了”,或许吧,但我并不是这么想的。
Q:有人说正是因为你对漂亮足球过于追求,才导致你未能取得更大的成功,你认可这一观点吗?
A:在我看来,现代足球越来越注重组织防守,而随着科学训练的介入,球员的身体素质也越来越强。但就体育运动而言,在某个发展阶段,你必须奖励那些愿意主动出击的人,否则大家很快就会觉得无聊的。
Q:你给英格兰足球界带来了有关健康饮食的革命,而在目前,最受关注的是心理学与精神分析。那么,下一个给足球带来巨变的会是什么?
A:下一个改变游戏规则的会是神经科学。为什么?因为我们对球员身体素质的提升已经快到极限了,下一步就只能是推升球员决策、执行和协调的速度,这是神经科学的研究领域。在过去10年里,球员的速度与力量得到了大幅提升,现在球场上到处都是短跑运动员,下一步当然就是提升大脑运转的速度了。
Q:你对热刺的态度是?
A:没有敌意,只有竞争,在阿森纳,如果你想赢得尊重,你就必须击败热刺。竞争是至关重要的,只要它不会变得疯狂就行,如果周末要和热刺比赛,那么从周一开始所有人都会比平时更为紧张。
Q:你最后悔的“差签”球员是谁?
A:哈,我想说的是最让我后悔的不是一个球员,而是50个!最接近答案的或许是C罗吧,当时我们已经和里斯本竞技达成了协议,但曼联的助理教练是奎罗斯,他们给出了更高的报价带走了C罗!不过当时我们真的已经基本搞定了,C罗不仅穿上了阿森纳球衣,我还和他以及他妈妈一起在训练中心吃了饭。
Q:如果你能回到过去,回到2006年对巴萨的欧冠决赛(皮雷首开纪录,但随后莱曼被罚下,最终阿森纳被巴萨2比1逆转),你会做什么不同的事情?
A:我也问过很多次自己这个问题,也许在巴萨领先后的最后13分钟里,我会选择只留两位中卫在后场,其他人全都投入进攻。那年我们在欧冠中击败了拥有齐达内和大罗的皇马,击败了拥有伊布、特雷泽盖和维埃拉的尤文图斯,打进决赛之前我们在淘汰赛中一球未失,这真是太遗憾了。
当你差不多整场比赛都以10人应战时,最后20分钟会非常困难,尤其考虑到对手还是巴萨!但我们还是得到了两次打进第二球的机会,遗憾的是都错过了。
所以这真是一种非常复杂的感觉,每场失利都在我的脑海里,你要想的不是你应该做什么,而是你能做什么。
Q:在经历了围绕两届世界杯归属权产生的争议后,作为国际足联全球发展部门的负责人,你认为国际足联怎样才能赢回球迷的信任?
A:国际足联必须透明化,必须完全开放,账目必须完全公开,国际足联不是属于国际足联高层的,而是属于所有热爱足球的人的,此外我还认为国际足联应该拥有一个培训计划,我是这个计划的负责人,我们应该将足球推向全世界。在欧洲,足球组织得很好,但在其他地方并非如此,我们应该让所有人都有踢球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