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而已 深足终于“天亮了”

“不死鸟”深圳队宣布解散，中超元年冠军也走到了尽头（1994-2024）

本周一，深圳市足球俱乐部发布声明：根据中国足球协会公布的债务清欠俱乐部名单，深圳市足球俱乐部未能通过2024赛季职业联赛准入，无法继续征战中国足球职业联赛。

尽管，在深圳足球的历史上无数次遭遇困难，但它都挺了过来，它也因此成为了中国足坛有名的“不死鸟”，但周一的这则声明则意味着这家中国足坛的“老牌”俱乐部寿终正寝。发布声明的这天是1月22日，距离深足的30岁生日（1月26日）只差了四天。

专题撰稿 特约记者 文江

在过去的这个休赛期，深足俱乐部方面一直没有太多的动静。因为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深足必然无法完成债务清欠了，而无法完成债务清欠，深足无论如何过不了准入这一关。

不过，深足不是今年第一个宣布退出的俱乐部，大连人在1月17日就率先宣布解散了。因为大连人的解散在先，球迷对深足的解散也有了足够的心理预期。1月22日上午，深足在俱乐部公告中坦言，严重的历史债务导致俱乐部难以为继，联赛征程不得不画上句号，俱乐部将全力开展各项善后工作。

据了解，深足俱乐部在过去的休赛期实际上还在为中甲准入做了很多工作，但已经回天无力。对于俱乐部而言，历史债务过于沉重，难以化解，的确已非人力可及。据深足俱乐部工作人员透露：“总的债务大概在几亿元左右。”

实际上，在俱乐部正式宣布解散之前，一线队球员已经各自谋生，前往国内其他球队进行试训，不少球员找到了下家。虽然深足上赛季从中超降入了中甲，但队中不少球员的能力还是得到认可。

深足成立于1994年1月26日。10年后，深足在中超元年获得了联赛冠军。郑智、李玮锋等名将担纲的球队实力睥睨群雄。次年，代表中超出战的深足更是在亚冠联赛中杀入四强。然而，深足的经营状况一直非常糟糕，“欠薪”是这家俱乐部最常登上媒体的关键词。2011年，深足降入中甲，然后长期盘桓在次级联赛之中，名称也多次变更。

2016年，佳兆业正式入主球队之后，深足终于在2018赛季获得中甲亚军并重返中超。原以为深足将迎来美好的长期发展态势，却不承想这也成为了俱乐部的最后一站……

去年12月21日，深足的公众号发布了一则“深足30周年纪念队徽票选”的推文。很显然，这个票选活动不会有最终的结果了，但以“孺子牛”为设计元素的“方案四”，是得票最多的方案。中超元年冠军，最终“三十而已”，甚至没撑到30岁生日这一天。

总说周五发 一次没等到

拖欠离队球员的工资，至少欠薪所导致的问题还不容易看出来，但拖欠在队球员的工资，效果真的是“立竿见影”。

2023赛季上半程15轮，深足3胜2平10负，面对和自己差不多的保级对手，深足还能勉力抗衡，但面对前10名的球队，深足几乎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球队从冬训开始便处于停饷状态，队员们私底下也经常询问工资几时到账。“大概是下周五吧”“下周五可能会发”“等下周五”……周五又周五，周五何其多？队员们在一周又一周的失望中终于心如死灰，最终放弃等待，寻求仲裁离队。

去年夏窗，戴伟浚签约上海申花，张源北上转会北京国安，元敏诚回乡加盟长春亚泰，姜至鹏成为武汉三镇的一员……主力队员纷纷离开，深足只能不断从梯队补人，球队的平均年龄也就越来越小。目前，深足队中虽然还有个别大合同，但平均年薪已经降下来了不少。“其实，老队员们选择中期离队，对我们来说是减轻负担，至少年轻队员们每月几千元的工资能发了。”俱乐部高层说。

以前，西丽基地总是停满豪车，深足工作人员戏称西丽基地的停车场是“G63车展”——不少球员的座驾都是奔驰大G。“那时，停车场最好的车是郜林的兰博基尼尤路斯，最不济也是元敏诚的保时捷帕拉梅拉。”员工说。

现在，队中的年轻人基本都住在基地宿舍，他们没有私家车，平时也不外出，食宿都在俱乐部。

当然，主力大幅流失，球队的硬实力自然受到影响。最终提前二轮降级。

资金被丁勇挥霍，曾靠刷脸保住中超资格

2019赛季，深足在重返中超的第一年就以倒数第二名降级。而后，天津权健（即天津天海）原总经理丁勇到了深足，并且取代丁冬梅成为了深足的新总经理，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2020年，中超球队天津天海未能实现准入，俱乐部解散后大量球员随丁勇来到了深足。深足因此大肆引援，签下了16名内援，还有四名外援——哲马伊利、宋株熏、比福马和普拉利甘吉，大换血的深足面目全新。即便很多球员都是自由身而来，但每个新援都拿到了一份大合同。

谁都想不到，这些大合同后来都成了几乎压垮深足的巨大财政包袱。2020年，受制于那个赛季的特殊赛制，深足并没能打出期望中的好成绩，最终只排名第13位。为了提高成绩，深足在2021赛季前对外援班底进行了重建，卡尔德克、阿奇姆彭、瓦卡索、金特罗先后到来。这个赛季，深足打出了重返中超之后的最佳战绩——第六名，但距离取得亚冠资格还有不少的距离。

“老实说，还好那年没打进亚冠，不然我们都没钱去打亚冠。”俱乐部高层说。正是从2021年开始，深足的母公司佳兆业集团资金链断了。从2022年开始，深足便处于无饷可发的状态。不仅队中现有球员没有工资，那些已经离队的球员也都被拖欠着薪水。2023赛季前，临近准入的最后一刻，深足俱乐部的两位副总还在和外援沟通。由于俱乐部还拖欠着塞尔纳斯、比福马和卡尔德克等人的工资，因此沟通工作十分艰难。

“有好几次，我都想放弃了，干脆一了百了，但又实在不想看到队员、员工和球迷失望的神情，这才坚持了下来。”俱乐部副总说，“我们真的是靠刷脸才保住的中超资格，尤其是卡尔德克，一直迟迟不签字，最后是通过小克鲁伊夫（深足原主帅）才让他签了字。”

按照本赛季前的约定，对那些被欠工资的外援，深足将在两年内分五期打款，但2023赛季行将结束，深足只打了一期欠款。俱乐部高层说：“2024年的准入怎么办呢？再刷脸找人帮忙，小克鲁伊夫可能也会觉得我们是在忽悠。”欠薪，这是深足佝偻前行的最大负担。

住洗浴城坐红眼航班，欠薪期间还被要求查考勤

倘若深足没能在2019年冲超，而是继续蛰伏中甲，抑或是2020年没有递补回中超，对深足来说会不会更好？对于这个问题，俱乐部高层表示可能会有些不一样，但大方向不会变。“当年绝杀我们的大连队，现在如何？江苏队都能在夺冠之后就解散，说明这个行业早就走偏了。”

深足俱乐部在中超算是正常规模，工作人员大概二三十人，到上赛季末段，还愿意留守俱乐部的人只剩下了十三四个。即便深足也拖欠员工工资，赛季快结束了还欠着四个月的工资，但俱乐部依然在考勤。“迟到的话，集团照样在账上扣钱。”深足员工说。

留下的人完全没机会走吗？有员工说：“还是和俱乐部有感情啊，毕竟一起经历了那么多，就想着跟完最后一程，其实我们选择坚守的都是为爱发电。”

自佳兆业集团不再为俱乐部注资之后，深足这两年基本都是靠产业补贴勉强度日，好在深圳市对各级别俱乐部都有明确的补贴额度。俱乐部高层说：“除了深圳市每年补贴的3500万元之外，龙岗区每年还给我们2500万元，再加上其他的商业赞助等，我们这两年的运营费大概就是七八千万元。”

以前有钱的时候，深足恨不得给每个外援都配两个翻译，有时候出行更是包机、住宿必须五星级酒店，2020赛季在大连赛区时，深足还招聘面点师跟队。然而，上赛季，深足去客场都是选择红眼航班——因为半夜的飞机票价最便宜，住宿则是住快捷酒店。

说到这儿，员工不禁自我解嘲，说球队在客场基本都住在小酒楼或洗浴城的楼上。“在大连，我们球队在大厅吃午饭的时候，旁边正在办婚礼，然后婚礼的份子钱都递到我们球员桌上来了。”

在俱乐部二楼的荣誉室里，中超元年（2004）的冠军奖杯仍静静地立在那里。如果深足不在了，奖杯何去何从？有员工说：“听说深圳在建一个足球博物馆，到时我们就把奖杯捐给他们，毕竟这也算深圳足球的荣耀。”

在深足工作这么多年，喜怒哀乐跌宕起伏，工作人员什么感想？有人说：“就像一场梦，醒了也感觉累了，没什么激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