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亮：做教练，我是认真的

QIAN JUN 摄

2022年2月6日，中国女足3比2绝杀韩国女足，时隔16年重回亚洲之巅。肖裕仪打入制胜一球的瞬间，场边的主教练水庆霞振臂高呼，这一夜成为近年来中国足球最激动人心的时刻。短暂庆祝过后，教练组很快冷静下来，作为主抓防守的班子成员，成亮此刻脑中思考的唯有最后时刻球队的防守细节与表现。好在最终的结果没有再改变。

从2011年在申花俱乐部早早成为助理教练以来，成亮的这条执教路可谓丰富，一转眼14年过去了，要说有什么没变过，大概就是始终在坚持。而“坚持”这两个字，对于球员成亮和教练成亮来说，又有着不同的理解。

本版撰稿 首席记者 刘闻超

“务实”才是绝大多数球队生存的根本

正值欧洲杯期间，成亮没少看球，时间合适就看直播，太晚就看录播，每场球基本上都要看上两个小时，尤其是碰上那些技战术打法纯熟的队伍，更容易引起职业教练的兴趣。当然，这同样是他学习的一种方式。

“这届欧洲杯，总能听到朋友说，比赛不好看了。其实原因很简单，速度越来越快，空间也越来越小，进攻稍微慢一点就变成了阵地战。很多队伍都更重视防守了，进攻端越是熟练的队伍，越能创造机会。我就挺喜欢斯洛伐克的。”

说这话时，斯洛伐克刚刚从小组出线不久，而事实上若非英格兰阵中那几位“大英帝星”的个人闪光，斯洛伐克原本应该是更有可能晋级的球队。足球世界里，没有绝对的对或错，务实恰恰是除顶级豪门以外绝大多数球队生存的根本。成亮接着说道：“斯洛伐克有自己的打法，有时候简单粗暴，有时候踢得很细腻，有时候很务实，四场比赛都是先进球，证明无论在执行力上还是在战术运用上，都是有自己想法的。只是斯洛伐克大多数队员在欧洲第二级别的联赛效力，在节奏和体能上肯定逊色英超，所以在加时赛丢球也就可以理解了。正如当年欧冠皇马对马竞上半场丢球，下半场绝平，加时赛连进两球，是一个道理。”

“我不会一味地要求队伍高位压迫，也不会像现在有些球队流行的从小禁区开始建立进攻。我还是习惯先把防守做好，针对球队的实际配置去做针对性训练。”成亮说。这样的想法贯穿了他迄今为止的教练生涯，当年在上海申梵时，由于球队个人能力略显不足，成亮就要求大家从个人防守做起。后来执教四川九牛，队员个人能力是比较过关了，但整体性有欠缺，那就从四后卫的协作开始入手；再后来去到昆明，既不是个人能力问题也不是四后卫整体协作，而是局部区域一对一或者二对二交代得不够清晰，那就重新调整。“每支球队都有他们的‘切入点’。”成亮说。

说起这些，很容易令成亮想起曾经执教过自己的教练，在他眼里，几乎每名教练都有各自独有的风格。“殷立华指导要求人盯人，什么是人盯人？我要一直跟着对手的外援，他去场边喝水我就去帮他拧瓶盖。徐指导则灌输整体的概念。后来是成耀东指导，他的想法比较灵活，进攻、防守，都是从实战出发，所以有那么一些阶段，中远的成绩一直不错。他同样是后卫出身，防守抓得紧。赢球最重要，赢球才能总结；输球就要下课了，没机会总结，都是下一任来替你总结了……”说这些话时，成亮笑了，一瞬间他想到了自己那几段颇具纪念意义的执教经历……

刚带女足，我有点纠结

与许多球员转型做教练的人不同，成亮的教练生涯开始得很早。2011赛季，他就在申花成为助理教练，只不过后来很快又重新以球员身份报名注册并亮相球场。如此反复的过程让成亮早于其他同行一步体会到教练的滋味。

早在2009年，成亮就完成了C级教练员的培训课程，到2013年时，他甚至已经拿到了亚足联职业级教练证书。那一年，成亮36岁，是中国获得该级别证书中最年轻的一员，当时距离他宣布正式退役仅仅过去一年而已。“主要还是自己喜欢，虽然我也承认，比起做教练，肯定还是做球员更开心一些，但是教练这条路我是很早就认定的。”成亮回忆道。

成亮就读职业级教练员培训班的班上有个同学，她就是后来的中国女足主教练水庆霞，也正是当时的这层交集，令水庆霞在多年以后组建中国女足教练班子时想到了成亮。“亚洲杯开始前我刚刚从乙级联赛球队回来，正好处于赋闲期，平时主要在外面讲课。有一天水指导打电话给我，问我是不是可以去球队，一切都挺巧，可能也是缘分吧。”成亮笑着说道。

说归说，可带女足真的是全然不同的经历，在此之前的成亮还是一张“白纸”。“说实话，最初我不太敢去，首先就像你说的，我的确没有带过女足；其次更重要的一点是，我这个人带球队还是挺凶的，以前在其他球队训练中队员们都比较怕我，一旦有些技术动作或者要求说了三遍还无法完成，我可能就会发火。听说带女足的教练都不太会像带男足的教练那样凶队员，因为女孩子可能会流泪，当时我就有点纠结，这怎么办？真要是队员被我说哭了，不知道该怎么办的那个人反而是我！”

带队两周，敢大嗓门了

简单的“思想斗争”一番后，成亮很快接过了水庆霞的橄榄枝。“为国家效力，应该义不容辞。再者，对我来说是个机会也是个挑战。”成亮说。

尽管女足姑娘的精神从不必怀疑，但第一次踏上训练场前，成亮还是不由得会在心里提醒自己“缓和一些，不要轻易发脾气”。“留给我了解球队各个细节的时间比较少，作为我来说，在防守这一块的本职工作还是很有信心的，关键是如何短时间内让队员适应和理解我的要求。”真的开始带队训练了，成亮很快发现有些事情反倒和自己想得不同，简单来说，成亮的“柔和”与简洁明了反而令习惯了过去不同训练方式的队员们有些不适应。“这个过程中，我也是循序渐进。我告诉她们大胆去做，做错也没关系，不要不去做，大不了错了我们再总结到底如何改变。”一番彼此了解和适应后，成亮愈发进入角色，队员们也开始越来越接受成亮带来的理念和变化。“两个星期下来，她们基本上都能接受我的训练方式了，于是我也开始更加‘大胆’地在场上扯开嗓子叫她们。”说起这些，成亮笑言这是自己执教生涯里颇为有趣同时又很宝贵的经历。

每个阶段都有新领悟

亚洲杯夺冠后，成亮在个人社交媒体上发布了奖杯和奖牌，当然还有那张值得纪念的全队合照。时至今日，当球迷们回想起决赛一战的惊心动魄时，仍然会有些许回味，而这些过程在成亮看来并不算特别意外。“真正的对手可能就是那么几支球队，去之前我认为前三名应该问题不大，至于争冠，我自己是抓防守的，所以我对球队、对队员的能力还是有底的，大概能有什么样的表现。最后如愿以偿，确实挺开心的。”成亮说。

2022年的成亮，距离自己第一次做教练时已经过去12年，他承认在经历了那么些时间的沉淀后再回过头去看，的确很容易就会找到当年自己稚嫩的一面。“现在想想，一开始在申花做助理教练、执行教练的时候，还觉得自己没问题，可以按照以前的一些方式开展，后来发现就不太对了。从C级培训班到A级，不仅仅是名称上的改变，更多的还有对足球的理解、实战经验的积累。”他嘴里提到的“实战”二字，最早在C级培训班上，中国讲师周穗安就曾提及，此后A级教练培训班日本籍讲师足达和后来职业级培训班讲师斯蒂芬都做了详细介绍。“以前我只是从字面意思去理解，但这些东西是否真的会在比赛中发生却很少真正去思考。比如颠球，比赛中很少会有机会用到；又或者鱼跃冲顶的进球，数据统计显示，2018年世界杯中一共只有两次通过这种方式形成射门。再比如4VS4的对抗在训练场上就应该对标正式比赛去展开，防守则针对四个人的距离保持去打磨……说到底，有些技术环节，并不一定要占用日常训练课的时间，而是可以有针对性地进行细化训练。训练课所要练的就应该是实战的内容。”

有意思的是，在申花开启了当教练这个“头”后，成亮很快又作为球员复出，这使得他对比赛的阅读又有了新的认知。“每个阶段都有新的理解，一方面自己职业生涯到了后期，经验累积了不少；另一方面经过教练员学习的过程后，思考问题的方式又会不同。我想，这也是一种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