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回望 太多成败意难平

应现场记者要求，根宝在离开赛场前坐在主教练位置上留影 本版摄影 张晓露

本版撰稿 特约记者 张晓露发自深圳

全运会足球男子20岁以下组第三四名决赛（铜牌争夺战），于2025年11月12日晚上在深圳宝安体育中心体育场进行，徐根宝率领上海队通过点球决战力克山东队，81岁的根宝以一枚铜牌结束自己的全运会征程。

这场比赛，在主裁判李海新吹响开场哨20分钟之前，徐根宝带着他的助手出现在了主席台上。上海市体育局一级巡视员、上海代表团副团长宋慧热情相迎，还专门准备了礼物，问候在半决赛中失利的老帅。上海市足协主席柳海光、秘书长林毅、技术总监马良行等，也一起赶来为上海U20男足、为徐根宝加油助威。发了一天高烧后的徐根宝坐在看台上少言寡语，显得苍老疲惫。但在开赛前他还是给自己的弟子鼓劲，提醒他们振作精神，全力冲击奖牌。

不过，谁都知道这是一场恶战。去年首届三大球青少年运动会决赛，徐根宝率领以基地2006年龄段球员为主体，打法更为成熟、配合更为默契的上海男足压着山东队几乎大半场比赛，最终还是被杨皓宇的反击进球夺走冠军，仅获银牌（注：三大球运动会奖牌计入全运会成绩）。而眼前这支由2005-2006年龄段球员组成的山东队，整体实力更强。反观这支上海全运队，由申花、海港、嘉定汇龙等三支队伍临时组合，严重缺乏磨合。中前场主力蒯纪闻、刘诚宇、李新翔等绝对主力更是长期缺席集训，对他们体能储备、赛事节奏适应度，根宝无法控制。最终，造成半决赛被对手广东队点球绝杀。

因此，这一战根宝审时度势，为全队制定以守为主、消耗对手的战术策略。这场球上半场上海队打得非常被动，门前险象环生，场面和去年三大球决赛完全颠倒过来。所幸，凭借门将刘浩然的出色发挥，后防线齐心协力，再加上山东锋线球员每每操之过急，上海队还是有惊无险地坚守下来！比赛进行到第30分钟时，徐根宝用李阳替换下身体单薄的黎明，彻底弥补了后腰位置的薄弱环节，半场时又替换了被对方连续突破的右后卫，一度告急的“篱笆”终于扎紧。不过同时，锋线问题也非常明显，李新翔受伤甚至没能进入比赛大名单。缺了一只“角”，蒯纪闻、刘诚宇又因两天一赛的节奏而体能状况堪忧，整个上半时几乎制造不出像样的机会。

时间也是胜负的左右手，被动情况下熬过了大半场，山东队从第66分钟起至第80分钟，将体力透支的杨皓宇、依木兰等相继换下。此消彼长，上海队的攻势渐渐起来，但还是无法转换成有效射门。至83分钟，徐根宝用王汉龙换下刘诚宇，用完换人名额的同时，也意味着为之后进行的点球大战做好了最后准备。

残酷的点球大战开启，山东队的路俊伟率先将点球罚进，随后上海队队长蒯纪闻稳健扳平比分。之后决定性的一幕出现了：刘浩然将替换依木兰上场的山东队28号球员宫睿聪主罚的点球扑出，随后上海队的替补前锋王汉龙罚进点球，上海队取得领先。之后，山东队的张羽桐、付雨轩，上海队的李阳依次完成点球任务。随着最后出场的上海队替补球员刘子端一记大力射门，比赛戛然而止……

沪鲁点球大战，上海队五罚五中，山东队四罚一中，这一幕曾经出现在2009年全运会男足U20半决赛。那一次正是徐根宝首次率崇明弟子亮相全运会，并立下夺金的军令状。此后进行的决赛，上海队在雨中大胜广东而登顶，“十年磨一剑”计划完成漂亮的首次“亮剑”！而本届半决赛，“根宝率队出战全运必夺金”的铁律，恰恰被老对手广东队在主场击破……看上去，这一切似乎是冥冥注定。

不管成败之间有多少恩怨得失，81岁的徐根宝还是为上海代表团添上了一银一铜。“银牌铜牌，这个价值和金牌差得太多了……”嘶哑的嗓音中，徐根宝还是充满了对倥偬戎马岁月的沉淀和遗憾。当受邀去坐一下他久违的主教练座位时，老帅下意识地转脸，再一次看着已空无一人的球场。尘埃落定，平静谢幕！

征战一甲子，始于铜牌终于铜牌

看台上，宋慧向迎面走来的徐根宝送上一份有趣的礼物，一座“齐天大圣捧仙桃”塑像。根宝属猴，他自己多次解释是“真羊假猴”，正是他性格中兼具细腻和勇敢的一种注释。

2009年、2017年，徐根宝两次亲自带队征战全运会，均在艰难环境中完成夺金任务。而在经历过2021年陕西全运会的“沉寂”之后，本届全运会他又以年逾八十的高龄率队出征。最终，在前所未有的缺兵少将、缺乏磨合的现状面前，老帅不得不接受铜牌谢幕的结果。

有意思的是，整整60年前，根宝首次以运动员身份亮相全运会的舞台，那是1965年，他作为解放军（八一）队主力，在第三届全国运动会上恰好也获得了铜牌。从铜牌开始、以铜牌结束，根宝的全运历程或许早已命里注定。

“在看台上指挥？我今天没指挥，叫不动了。昨天发烧39度，睡了一整天才好。嗓子哑？是啊，我得先吃一粒‘金嗓子喉宝’，才能讲上几句话！”在众多记者的簇拥中，徐根宝一如既往地带着自信的微笑。然而站立稍久，可以看到他拄着伞的手指在明显颤抖……

岁月不饶人，根宝确实老了。但是，他拒绝接受“落伍”二字，“有人说我落伍？他们不知道我现在每天晚上还要看曼城、巴萨的比赛……”“我们‘抢逼围、接传转’的理念，应该讲现在世界足球还是这个思路！”

甚至在具体指挥中，他也不惜否定自己。半决赛最后关头他直接指挥替换门将，试图守住点球，最终没能成功。“张宇航（替补门将）点球是守得好的，但临时换上场身体没有足够活动开。”这次铜牌争夺战进入点球决战前，教练组也想按照之前的备战计划换张宇航上场，但被徐根宝制止，“今天也不是冠亚军决赛，（首发门将）刘浩然整场表现都不错，就让他继续守吧！”老帅的自我否定产生了效果，刘浩然在第二轮果然扑出对手罚球，锁定了铜牌。

再见老帅，或许还会……再见

数不清多少次，徐根宝被记者问及“收官”“最后一战”的话题，当本届全运会的征程走完最后一步，面对众多记者他苦笑道：“好多次了，都说‘最后、最后’，记得（2000年）我创办崇明基地时，也说告别职业赛场了，不当职业教练了，后来2001年不又带队（上海中远队）冲上甲A了？下面会怎样，谁知道啊？再看看我们基地的小孩吧，如果有天赋好的，也许……”他的话语戛然而止，意味深长。不过他又补充一句，“当然，那时候我可能不会像现在这样有力气了！”

除去即将解散的全运U20队，目前崇明根宝足球基地内还有两支梯队，包括2007-2008年龄段（主教练石磊）和2013-2014年龄段（主教练王云龙）。徐根宝最大的困扰，还是没找到综合素质能让他完全满意的“接班人”。

这个难题确实存在，但并非解不开的症结，核心矛盾在于“崇明一期”综合素质最好的几个，目前依旧征战在中超一线。而业已退役的朱峥嵘、蔡慧康等，都有各自的原因暂时“游离”。这些“崇明一期”的代表性球员，都很难定论他们“无法接班”或“不愿接班”。可能都不用等到下一个全运周期，根宝担心的这个难题就会得到根本性解决。

如果视野再开阔一些，其实根宝在崇明种植25年的种子，正在以各种形式开花结果：和杨世元、傅欢等同为“93一代”但离队较早的郝帅，这次专程赶到深圳在看台上为恩师加油助威。“现在回想起来，徐指导当年对我们说的很多话太有道理了，可惜当时年轻，完全听不进去。”根宝在他们心中留下的足球元素，是很难消散的。此前，郝帅曾任海南一家足球俱乐部的负责人，目前球队已完成整体转让，但郝帅依旧在从事和职业足球相关的产业，并表示随时愿意“和以前的队友一起，为徐指导，为崇明基地的发展出力”。另一个例子是，曾经走过一段弯路的原上海东亚队队长王佳玉，这些年在另一片足球“荒漠”——浙江舟山白手起家。今年他带着一批从根宝基地分流的球员斩获浙超B联赛冠军，明年将征战浙超A，还将目标定为冲击中冠、中乙……不久前，他刚刚荣获全国群众体育先进个人的荣誉。

哪怕根宝亲口说“再见”，他也很难从球迷的视野中“再见”。铜牌争夺战的看台上，20名从小组赛开始跟随他的上海球迷情绪高昂，在看台上唱响：“……徐根宝崇明岛，我们站在你的身后，就是上海的荣耀，allez allez allez！”他们毫不怀疑，未来在某一片赛场，徐指导和他的弟子们随时会再次点燃他们对足球的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