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菜二则

范若恩

荠菜

傍晚在一家店里，看见已经有新鲜的荠菜卖。绿碎叶，长根须，普通就如路边野草。

低调是荠菜的特性，它很少单独做一份主菜，而且单独食用，味略苦。但不管什么菜中一配荠菜，立时色泽清碧，鲜香无比，江南遂有荠菜豆腐羹、荠菜馄饨、荠菜肉包、荠菜虾仁、荠菜蟹粉鱼丸。尤其当汤羹中浮着碧绿荠菜——时鲜备就寻荠菜，江南春色入席来。我的家乡武汉，每年春节必做荠菜春卷，三月三则必做荠菜煮蛋。每年春节只有吃荠菜春卷，才能于料峭中感受春的气息，而三月三的荠菜煮蛋，去湿清热解毒，被称作荠菜煮蛋，赛仙丹。

荠菜已经是东南和中南人生活中不可缺少的，记得一次做一碗荠菜虾仁面送给一位老师，他平时饮食节制，吃面条以根数，那天呼呼吃一碗。另记得一年荠菜太贵，一位阿婆在接受采访时说去年还可吃荠菜馄饨，今年吃不起，但也要吃荠菜豆腐。别的可以省，荠菜可以少，不能省。

或许，两湖称呼最能体现荠菜的特性——在湖南、湖北，它叫地菜，大地的菜，接地气的菜。

丝瓜毛豆

第一次吃丝瓜毛豆，是在上海。菜一端上桌，无法下筷，素淡无味。武汉吃毛豆，要么煮后放酸辣调料当凉菜吃，要么放辣椒肉丁拌炒。而江南人吃毛豆，盐水一煮，或放点糟卤，如果配菜，往往配丝瓜。一次问朋友，丝瓜毛豆，怎么能放在一起吃？他反问一句，就是吃清淡，难道清淡不是一种味？

这大概是江南人一种特性，低调，平和。或是小镇桥边放着的小木桌，或是弄堂洋房里的餐桌，端出一碗，细嚼慢咽，日子就在黄酒和丝瓜毛豆间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