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彭庚
“忍痛割爱”之痛,十二年前我经历过。
退休前夕,妻子几次打来电话,让我把藏书“处理”掉,因为实在无它们的立锥之地。两橱书都是“公开发售”的普通书籍,但现在决定要割舍掉,突然升腾起一股不舍之情,因为每一本书都承载着我的一段经历。
爱读书,大约十岁时刚刚能把文章读通顺就开始了。那段时期,长篇小说喷涌而出,传阅甚广,《青春之歌》《林海雪原》《红日》《红岩》等,我都囫囵吞枣地读过。
鲁迅的《呐喊》《彷徨》和《朝花夕拾》以及《二心集》等几本杂文集,是在插队时陆续买的。小镇书店可买的书不多,但鲁迅的书却占一席之地,每逛书店,顺便带回一两本。
《古代文学》《现代文学》这两本书,纸张黄黑,字粗墨淡,装帧粗糙,带有明显的“赶制”痕迹。这是1978年入学时,学院匆忙组建的编辑组,快选快印赶出来的,虽粗疏些,却解了燃眉之急。下乡插队到考取学校,犹如从“米萝”跌进“糠萝”的人生大起大落大喜大悲的历程,全被它激活。
小小书橱前,踱来踱去也就三两步,如何“处理”这些书,却让我颇费心思。
我打了个电话给一个多年前的学生,在“两耳不闻窗外事,双目只盯高考题”的背景下,每次放假,他都要找我借两本散文、诗歌、小说等文学书带回去。他现在是邻近一个中学的老师,下午就赶来了,挑选了5本书。我让他多拿几本,他说,肯定还会有人需要的,“利益均沾吧”。
我们语文学科的老师陆续来了,他们的目标是“查漏补缺”。接着是近年分配来的一大群,我打开门后,他们还你推我让,不好意思进门。再三邀请,他们才进来,直奔书橱,惊呼连连:“这么多的书啊!”很快,为争一本书,叽叽喳喳,全没了刚进门时的腼腆和羞涩。
时近傍晚,宿舍楼内渐渐热闹起来,听着楼道中上上下下的脚步声,我盼望再有人敲门,把剩下的几本书“认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