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的结婚照
父母结婚时,评弹团送的有同仁们亲笔签名的笔记 本从六十年代珍藏至今。
父亲与陈巨来先生等艺术家合影
父母双亲、三个女儿、两个儿子。
结婚三十年后,父母在书台上第一回拍挡合演《白蛇传》。
一九五一年十一月,“十八艺人”组建成立了“上海市人民评弹工作团”,与上海京剧院一起,创作出了现代中篇评弹《一定要把淮河修好》。
◆陈俊
编者按
2019年10月24日凌晨,著名评弹表演艺术家、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代表性传承人、上海评弹团主要创建者之一、上海评弹团原副团长陈希安先生在上海瑞金医院与世长辞。对于陈希安先生,许多人对于他的印象是弦索叮咚中的一幕幕经典,而在他的小儿子陈俊眼中,父母陈希安先生和母亲张维桢女士不仅因评弹结缘,更用吴侬软语讲述了人生的“幸福密码”。
传统文化有着丰富的内涵,我们欣赏它们,尤其是像评弹这样的戏曲类文艺,对于大多数年轻人来说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如果缺乏一些必需的文化储备,就会影响我们去体会这些戏曲中深厚的文化韵味。当我们走进老一代评弹名家生活的时候,或许我们可以对评弹有一种全新的认识;“戏如人生”,美好情操能延续对我们又是一种启迪。
吴侬软语中的姻缘
1951年11月13日,上海评弹界在沧州书场(今长征医院所在地)举行大会,欢送18位艺人去参加治淮。一周后的11月20日,上海市文化局戏曲改进处宣布上海人民评弹工作团(即今上海评弹团)成立,初创者就是这18位艺人。这段历史熟悉评弹的人都知道。我父亲陈希安就是其中的一位。但是大家可能不太了解的是,由于组建上海人民评弹工作团,使父亲第一段婚姻结束,也可以说,这也是让父亲和母亲结合的一个重要原因。
父亲的第一段婚姻是以离婚而告终的,原因是为了组建上海市人民评弹工作团,在这一要求得到了当时的上海军管会批准后,大家把工资标准都定得很低。父亲既要抚养父母、妻子和女儿,还要偿还在结婚时背上的债务。父亲太热爱评弹事业了,为此,他只得把在延安中路叶子咖啡馆楼上的住房卖掉,让妻子带了孩子们住到常熟老家,由于生活习惯与理念的不同,最终导致了离婚。
生活上的不顺,并没有给父亲在艺术的追求上带来太大的影响,父亲和同事们一起创作的中篇评弹《一定要把淮河修好》,在当时连演三个月,场场客满,一票难求。演唱的不再是帝王将相才子佳人,而是身边的故事和时代的旋律,并为评弹这门艺术、也为自己,试探一条新路。
上海评弹团建团之后,严雪亭、杨斌奎、杨仁麟等著名演员也加入上海评弹团,其中就有我的母亲张维桢。进入评弹团之后,母亲对于父亲的艺术非常欣赏,不顾周围人的反对,冲破了一切世俗观念,甚至以类似离家出走的方式,义无反顾地在1956年2月21日与无任何财产、却要承担起扶养教育已有三个女儿的我的父亲喜结良缘,而当时母亲只有23岁。
母亲出身于书香门第,跟随李秋君老师学画,在23岁这样的一个年龄,跟父亲结婚需要多大的勇气,而她的付出更是常人难以想象的。母亲究竟看中父亲哪一点呢?或许作为晚辈的我们无法了解。但是从父亲的朋友和听众口中,常常可以听到他们称赞父亲配得上“好人”两个字,我想或许是父亲在艺术上的成就以及生活中的人品打动了母亲。
当时,上海市人民评弾工作团还特意赠送给父母毎人一册新婚之喜的笔记本,团内各位同仁都分别在笔记本内签名留念。
生活中的“幸福密码”
母亲是1951年师从黄兆熊学弹词。加入上海人民评弹工作团之后,母亲与王柏荫拼档演唱长篇《荆钗记》《白蛇传》。1958年与徐丽仙拼档演出长篇《双珠凤》,并参加该书目的整理加工,对其中《焚闺记》《抱头庄》《三斩杨虎》等选回之整理起一定作用。1960年后,与张鉴庭拼档,任下手,演唱《闹严府》,并从事改编长篇弹词《红色的种子》,与张鉴庭合作演唱,较有影响。
我父亲先育有三个女儿,之后与我母亲育有两个儿子,我是家中最小的一个。尽管是同父异母姐弟五人,但是在母亲张维桢的严格家教和平等对待下,在她的无私的人品的影响下,我们姐弟五人如同同父同母的子女和兄弟姐妹,一家过得非常亲热和睦。
我大姐陈蔚是1949年出生的,在我父母结婚的时候只有7岁,二姐陈幼薇和三姐陈苏薇,在当时只有5岁和4岁。虽然母亲那时才刚20出头,但对于三位姐姐却是充满了爱,以至于三位姐姐现在回忆起母亲来,依然是泪流满面。即使有了我哥哥和我之后,母亲依然对于5个孩子平等对待。
我记得小时候,大家一起吃饭的时候,在姐姐没有动筷子的时候,我和哥哥是不能先动筷子的,而且好吃的菜一定是平均分配。还有一件小事,我也印象非常深刻,这就是在我上小学之后,有一天和同学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当时三姐看到我,跟我打招呼,但是由于同学都是男生,我就没好意思回她,结果回家之后,母亲严厉地训斥我,并要我写下保证书,以后绝对不发生这类事情。母亲善良、仁爱、豁达、坚强,把三个姐姐都视作亲生女儿。在“文革”期间,特别是父亲被拘押期间,她是辛苦万分,一人挑起了养家糊口的重担,勤俭持家,省吃俭用,操持里里外外的家事。
母亲的辛勤付出,也让整个家庭充满了和谐美满。母亲晚年曾6次住院,手术治疗期间及在家来往医院的治疗期间,三个姐姐也像对待自己的亲生母亲一样不分昼夜地陪伴照顾。母亲在1989年1月5日的遗言录音中多次提到三个女儿,感谢三个女儿,并引以为豪,同时也一再嘱咐要求我们两个弟弟必须要对姐姐们好。
难以忘怀的家训
父母不仅是生活上的伴侣,更是评弾事业的知音,我们子女从懂事开始,就在家里经常耳闻目睹父母共谈评弾、共商剧本、共磋技艺、共弾乐器、共同排练,在生活中,每当他们的吴侬软语响起,我和哥哥姐姐们便会安静地倾听。
但由于演出任务是由团领导统一安排,所以两人同台演出的机会极少,音像资料更是甚少。从目前的公开资料来看,他们曾经录制过《白蛇传-投书》。
父母常常教育我们做人的4项基本准则(即“2做”“2不做”),这也成为了我们的家训:
1.做有原则、说真话、有责任感、守信、光明磊落的人。
2.做助人为乐,有爱心不图回报,有感恩之心知恩图报的人。
3.不做麻烦他人、自私自利、损害他人的人。
4.不做挑拨离间、搬弄是非、没良心说假话的人。
一路守望,无论坎坷,纵然窗外风景旖旎,守护心灵的却依然是父母对评弹永不磨灭的信念。父母那一代的评弹艺人在某种程度上完成了评弹在美学上的风格定位,在文化上的定位。
在别人的眼中,父母一生琴瑟和鸣,生活幸福美满,在评弹领域风光无限,俨然一对神仙眷侣,人人羡艳。在我们孩子的眼中,父母的为人处世之道,更是我们一生中最宝贵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