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老师的关爱

成银生

1949年后，我先后在上海虹口区吴淞路的三所弄堂小学上学（后来合并为一所完整的小学）。在小学老师中，曾广霖老师的做派和风格跟其他老师非常不一样。她从来不处罚学生，不故意显示老师的“威严”。她始终疼爱我们，好像一首歌里唱的，“阿姨像妈妈”。

曾广霖老师是湖南人，小小的个儿，走起路来一看就是大家闺秀，有一股精气神。她教过语文，也教过数学，一直是我们的班主任，对培育我们做人的品德，打牢同学基础知识的底子，起了非常直接的作用。她讲话很好听，糯糯的，悠悠的，甜甜的，湖南口音明显，吐字十分清楚。我学习成绩虽然比较好，但是考试得第二名的情况，多于得第一名。曾广霖老师就鼓励我努力，不要在一二名的问题上自责。考试结束，她给全班同学说了一句话，也是我终生难忘的一句话，“考试名次是暂时的，知识学问是终身的”。

对学生和学生的家长永远那么亲切和蔼，是曾广霖老师的人格特点。她对学生亲人般的关爱，铭记在自己心里，也是我们家人的感受。因为家庭经济困难，我高中毕业原来不准备考大学，想报名劳动谋生。根据我的具体情况，高中班主任吴祖刚老师和我父亲商量，认为我还是报考大学比较合适。曾广霖老师知道这个情况后，到家看望我，鼓励我克服困难，继续上学，以后一样可以为国家作出贡献。后来我确定还是报考大学，曾广霖老师知道以后非常高兴。我家庭条件差，身体也比较弱，她决定给我买奶粉补充营养。要知道，那时候奶粉是高档营养品啊。那天，曾广霖老师走进我陈旧的家，亲自把两大罐奶粉送到我家。此时此刻，任何语言都是多余的。父母亲连连感谢不已，我站在旁边给曾广霖老师鞠了个躬，泪湿眼眶。非亲非故，一位小学班主任，毕业后还一直牵挂学生，这样的人民教师，这样的师德师风，回想起来仍然令人感激涕零。

曾广霖老师原来住吴淞路塘沽路，离我家十来分钟的步行距离。一年暑假，我已经上大学了，小学同学约了到曾广霖老师家聚会。她家住三楼，不是非常宽敞，但是相当雅致。她爱人是医生，一个标准的美男子。班上年龄最大的一位女同学，就住在曾广霖老师家一栋楼。达到法定年龄，已经结婚生子了，我们这些学弟学妹感觉这位女同学怎么越来越漂亮呢，就叽叽喳喳地打趣。曾广霖老师两口子也开心地笑起来。

再次和曾广霖老师见面，已经是我调到北京工作以后。单位来电，通知我父亲病危。我匆匆赶去上海，走在弄堂口，远远就听到父亲的呻吟……病魔无情，回天无力，没有来得及住院，父亲就走了。曾广霖老师闻讯，赶到我家慰问，并且为办理后事提供方案。又跑前跑后，主动帮助我弟弟妹妹联系民政局，在家的附近找了个殡仪馆，放置骨灰盒。曾广霖老师后来搬迁到吴淞路昆山路，我从北京回上海探亲休假，曾去探望她。她依然那么和气、热情，见到我格外高兴。

前两年回上海，寻梦吴淞路，我所熟悉的曾广霖老师的两处住地，都已经变成高楼大厦和四通八达的新马路。在时间的行走中，老师和学生都正在老去，慢慢地只能在心灵深处彼此遥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