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5月17日 星期五
映日荷花别样红(纸本水墨) “创榛辟莽,前驱先路” 昙花与汝同寂寞 凝聚·凝聚力 阅读巴金《随想录》的随想 翻山越岭来看你
第11版:星期天夜光杯/夜光杯 2020-11-29

阅读巴金《随想录》的随想

朱小棣

文字的重要性和魅力,分属两种不同的范畴与品质。有的文字很重要,却没有多少魅力。时过境迁,也许会变得不再重要。有的文字很有魅力,多读两遍却发现或许并不重要,甚至毫无意义。当然也会有些文字,看似没有多少魅力,却没有因为岁月流逝而失却其重要性,甚至反而愈显重要。近日翻看巴金《随想录》,便忽而冒出上述感慨。

手头这本书是2005年由作家出版社出版,截取了作者1993年7月15日发表于《新民晚报》一篇文章中的几句话作为代序,其中有:“没有神,也就没有兽。大家都是人”。寥寥数语,谈不上多少魅力,可是重要性依然。全书是以作者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期开始创作的散文随笔《随想录》为首展开的五卷合订本,囊括了《随想录》《探索集》《真话集》《病中集》《无题集》,共四十六万多字。

《随想录》的诞生是从作者两篇最初发表在香港《大公报》上关于日本电影《望乡》的散文肇始。今天的年轻人可能不熟悉这部电影,它是由栗原小卷、田中绢代主演的反映被骗卖到南洋当妓女的日本贫苦妇女悲惨遭遇的故事片。影片在北京和上海等大城市上映后立即引发激烈的争论。由于出现了妓院的镜头而使得某些人质问:放映了这样的影片,社会上流氓不是更多了?有人甚至说这是一部“黄色电影”,非禁不可。

巴金先生于是撰文,用自己在旧中国亲身经历的历史予以驳斥。他反问,难道今天的年轻人“反而不及五十几年前的年轻人了?”。“他们比我们那一代高明得多!他们觉悟高,勇气大,办法多,决心大。没有这样的新的一代的革命青年,谁来实现‘四个现代化’?”并指斥反对上映电影《望乡》的人“真是以己之心度人之腹。这是极其可悲的民族虚无主义!”。

如今,这虽然早已时过境迁,但是作者所秉持的这样一种“前浪”看待“后浪”的态度是不是依然很重要?如果有“后浪”们还在意四十多年前这位七十多岁老人说过的话,是不是也还会感觉到一丝欣慰和快意?其实,年龄从来就不是思想落伍或僵化的本质原因。就在巴金1987年最初由三联书店发行的五集合订本的序言中,他便提到,第一卷问世后他就受到香港七位大学生的围攻,当然是在“老师的指挥下赤膊上阵,七个人一样声调,挥舞棍棒,杀了过来”,说他的“随想”“文法上不通顺”,又缺乏“文学技巧”。今日忽然读到这一桩往事,连我这年逾花甲的人都止不住要在诧异之余连声“呵呵”了。

六十四万多字的《随想录》今日读起来的确与现实有了很大的距离。如果对过去的历史不了解,可能完全不明白作者絮絮叨叨究竟在说些什么,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说。但只要扫一眼这五卷本里各篇文章的目录,或许就能重构三十年前的那十年里(1978-1987)我们所经历的思想文化解放之路,明白“拨乱反正”曾经是多么的不容易。《随想录》里结集的文章包括:《谈《望乡》》《再谈《望乡》》《多印几本西方文学名著》《把心交给读者》等。《探索集》里一连五篇都在谈“探索”,外加《说真话》《再论说真话》。《真话集》里又有三篇论“讲真话”,加上《怀念鲁迅先生》和《“鹰的歌”》。《病中集》里有《“保持自己的本来面目”》《我的噩梦》《再忆萧珊》。《无题集》里有《人道主义》《再认识托尔斯泰》《可怕的现实主义》《怀念胡风》。整个《随想录》五卷本的写作从1978年底到1987年夏为止。

作者在《无题集》后记里写道,“我劝过朋友,要把心交给读者;我责问自己:究竟讲过多少真话?!”“我们这一代人的毛病就是空话说得太多。写作了六十几年我应当向宽容的读者请罪。我怀着感激的心向你们告别”。今日读来,应该至少能感受到作者的一片赤诚和初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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