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女人是一面镜子

◆张黎

大约十年前，我第一次读黎戈的书，她的处女作《一切因你而值得》。彼时的她，寂寂无名，是一名公司职员，硬是靠这本书在读者中的流传慢慢立起了口碑，成为一众文艺青年的私藏作家。

后来，她的每一本书我都会买、会读。她的精神脉络和生活轨迹也在一本本书中慢慢透露出来，读者知晓，她是如何通过阅读长出了丰厚的精神之树，是如何将阅读的精神分泌物转化为自己的文字，又是如何像我们每一个普通人一样生活、欢乐和痛苦。

她的眼是冰雪机警的，她的心是柔软湿润的，笔下更多则是绵密平实，所出皆有来处。黎戈书中提到过的她读过的书目，那些被记下的密密麻麻的书名，是一个女人的精神容颜，是她在无数个晨昏的孤军奋战，也是漫漫长夜中的忘我沉醉……精神呵，它的力量如此令人激荡，有许多时刻，只有它，让无数个普通的肉身从人生的风雨如晦里挣脱出来，牢牢地把根系扎向大地，慢慢地长成一个更值得的自己。

在黎戈的新书《平淡之喜》里，她继续描绘自己的精神轨迹，阅读、生活、省思。在这本书的许多篇章里，她提到了许多女性，她们独立、自制、丰沛，有力量，这些女性被选入书中讲述，成为作家的精神密友，成为光束，照亮阅读的人，让人心中为之一荡。

她写一个专注的女人，对河流有特殊的好感，看见喜欢的河道，就把船放下，一个人慢悠悠地划过去，在人迹罕至的河流深处，停下来，看普通人看不到的水鸟。在介绍研究大猩猩的珍·古道尔博士时，她写道，“她的美，在于博大的情怀……不是为自己的名利，而是为动物的生存环境被改善，这丰盈的生命意义感，让八十多岁、满面皱纹的她，依旧光彩动人。”传奇女性毕翠克丝·波特想成为一个生物学家，但不被科研组织接纳，因为她是女性，最后她只好改行画插画，歪打正着，画出了举世闻名的动画形象：彼得兔。

她感慨道，“开阔的人生格局、深刻的灵魂感、对外物的照拂，这些，会让人拥有真正的美，美到老……那种历经折磨、奋斗不息、终于实现梦想的光芒，意义在握的笃定，照亮了她的脸。”这些女人，是一面镜子，照见了读者，也照见了黎戈自己。她接受采访时曾感慨，“独立如同冰冷刺骨的海水，真是一言难尽。”女人的独立，确是如此。但是，那些杰出的女性依然做出这样的选择，那些冰冷而忘我的日子，最终氤氲成了生命里温暖的气息。

还有黎戈自己，她日复一日地阅读、写作。旺盛的求知欲、好奇心和坚定的执行力，共同构成了黎戈的亮面。她的另一面是平淡素朴的生活，这平平淡淡的幸福，正是努力地生活着之后得来的馈赠。平淡不是扁平，也不是平庸，它只是你努力地探寻了很久之后，尝到的清淡本味。

长年累月地往精神内核里深凿，日复一日地认真活着，这两个面向，共同构成了一个完整的黎戈，高密度的精神世界和贴地飞行的活法，都是不容易的，但黎戈柔软地调和了二者。

她说，“逆风而行，甩甩头发，甩掉冰柯与心头的积灰，朝着光明那方，手掬点滴的生命之美，心怀希望，与美相伴，奋力前行，这样的人生，正是这样的人生，为我所爱着。”是的，我想说，这样的人生，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