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与小陈

周珂银

认识老陈还得从小陈说起。当年我在皮鞋行业从事媒体工作，小陈是一名皮鞋设计师，在业界有点小名气。有一阵子，她筹备了一个皮鞋设计班，开班之际遂找上我，希望帮她邀请几位业内同仁一起来捧捧场。

也就在那天的开班仪式上，我认识了老陈。老陈也是一位经验老到的设计师，他出过一本手绘鞋样的书，画画在鞋师傅中也是拔尖的。老陈给我印象不错，为人谦逊，言语不乏幽默，他对我说：你认得那么多鞋老板，也算是我们鞋业界的“猎头公司”了，今后我们鞋师傅寻生活就找你了。

时隔不久，有一家外地鞋企进驻上海，老板联系上我，希望为他们介绍一位技术较全面的上海师傅，负责样板房工作。正巧，小陈电话打来了。她告诉我，设计班没办下去，关了，她正打算找一家鞋厂打工，问我有没有合适的企业需要。呵，他们还真把我当“猎头公司”了。脑子里忽闪一下，要论条件，小陈还是蛮符合那家公司的岗位要求。这么一想，便向那家鞋企老板作了推荐。

那天，我去那家企业洽谈合作，小陈也因我的引荐来人事部面试。我们彼此进行得都挺顺利，小陈对岗位和薪资也都满意，这本该是一桩皆大欢喜的事，讵料她话风一转，道：你知道你为什么谈得那么顺利吗？那是因为你把我“献”给了他们，他们对我是如获至宝，这家公司缺的就是像我这样的技术人才。我一听，言下之意，好像我把她当交易筹码了。我这个分文不取的“猎头公司”只不过是顺便撮合一下，却被她搞得好像那么有“计谋”。这是故意强调自身价值呢，还是想解套被人帮助的人情？着实令人费解。

数月之后，小陈离开了这家公司。至于何因，我没多问。老板只说了三个字，人难弄！这个评价，似乎与我感同身受。但生产在继续，样板房不能缺人，老板对上海的鞋圈亦不熟，再次央我寻一个合适的师傅，哪怕是救救急也好。我突然想起了老陈，老陈技术全面，人也不错，只是他临近退休的年纪，是否还愿意挑这副担子，便即刻打电话联系了他。考虑到这家公司离他住家不远，老陈表示可以来试一试，并再三向我表示感谢。没想到，老陈这一试，竟然打下了“桩头”，直至退休，还被这家公司返聘了好几年。老板夸老陈，技术好，人本分，处理事情得体，与他打交道蛮轻松的。

一晃十几年过去了，我们都退休了。两年前，我又重操旧业，参与了一家社区杂志的编辑，因需要寻一二名画插画的人员，我又想起了老陈。据我所知，老陈不仅鞋画得好，而且人物肖像和漫画都颇有功底。何不请他试试？于是，微信联系了他，老陈状态不错，马上发来了几幅画，问我是否合适。我告诉他，画得不错，就是我们这里的稿费不高哦。老陈发来了一个乐呵呵的表情，说，稿费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还用得着我，带上我一起白相相，这本身就是一桩开心的事体。

是的，老了，退休了，不必揣摩人家的心思。就与志同道合的人共事；就与轻轻松松的人交往，一起做事情，一道白相相，不也蛮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