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镜师

陆春祥

衡州人（今湖南衡阳）陈道人，靠替人磨镜子为生。中年时候，陈突然双眼都瞎了，只好每天扶着妻子的肩膀到街市上去，仍然磨镜。某天，他感觉有人摸着他的背对他说：陈老头，明天早晨，你出城等我，不要失信了。第二天，陈正要妻子扶他去，妻子阻拦说：金贼正到处窜扰，安抚使李尚书悬赏要敌人的人头，有人甚至杀良冒功，你如果碰上这样的事，怎么办呢？陈道人一听，只得作罢。第二天，陈道人又遇到了那人，又像昨天一样约他出城，并责怪他失信，陈道人说了理由，那人说：你明天只管去，我不会害你。

第二天，陈道人如约而去。到达地点后，就有一个和尚拉着陈的手，走过官道，到一堵墙后，向他耳语了一番，随后就分别了。此后，陈道人就足不出户，关门打坐，让妻子一人出去磨镜。一百天后，陈道人的双目重新明亮了起来，容光焕发，像年轻人一样，还能谈人未来的事情。至今，陈道人还在湖南一带往来。

（《夷坚志》是南宋洪迈创作的文言志怪集。此篇为《夷坚丁志》卷第二十《陈磨镜》）

陈道人失明又恢复的事，虽说有点神秘，但并不是没有可能，这里不去说，单说宋代磨镜这个职业。

磨镜这个职业，在唐代就已经出现了，有大量的诗文为证。唐刘禹锡有《磨镜篇》：

流尘翳明镜，岁久看如漆。门前负局人，为我一磨拂。萍开绿池满，晕尽金波溢。白日照空心，圆光走幽室。山神妖气沮，野魅真形出。却思未磨时，瓦砾来唐突。

刘诗人将磨镜人的动作、过程，都作了形象的描绘，特别是磨完镜后的功效，能照出妖魔鬼怪。而此前，未磨之前，那块镜坯，却如同瓦砾一样，什么也不是。

唐代传奇中，也有关于磨镜神奇的传说。而最让人记忆深刻的是，李世民以魏徵为镜的自警自省。因为太著名，不去展开。

宋代陈耆卿，有首叫《磨镜》的诗，颇有意味：

蠹蚀宁堪久，挂揩长恨迟。浮云手底尽，明月眼中移。鉴垢浑能治，心尘不解医。休云磨者贱，此是主人师。

磨镜师，能将一块长久生锈不用的铜镜，打磨得光映照月，手艺十分了得。但在宋代，磨镜却是个低贱的职业，南宋临安城的大街小巷，补锅，穿珠子，修鞋冒，磨剪刀，磨镜，各种匠人艺人日夜走串其间，吆喝声此起彼伏。

不过，以铜为镜，远不如以人为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