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朔梅
编者按:上海郊区,不仅植物繁盛多姿,动物世界也丰富多彩。禽类有麻雀、燕子、白头翁、喜鹊、伯劳、鹁鸪、鹩哥、白鹭、鹬、鹌鹑、画眉、野鸡等;兽类有黄鼠狼、刺猬、猪狗貛、草狗、夜猫、貉、田鼠、野兔等。某些人的儿时记忆,某些人的现实发现,在丰富城市人的视野与认知。因为自然环境日趋美好,许多一度消失的野生动物又出现了。
你不要以为刺猬满身是刺而吓丝丝,其实,它是一个很萌的小家伙。它也是我最早认识的动物之一。那时我多大?不知道。只记得去吴家宅玩,跨门槛时裤裆还会兜住。之所以去那里玩,除了有个叫幸福的玩伴,还在于那里有刺猬、乌龟等小动物。
吴家宅一长溜十五六间房,还有后埭。中间隔出好些庭院,后埭人家少,庭院的砖地上尽是茸茸的青苔,还有瓦砾堆间的瓦楞草。这成了刺猬、乌龟的乐园。乌龟老于世故,见我们也不跑,其实它跑又怎么的?我们至多把它翻过来。它也不急,往往仰躺上半天。这少了玩耍的乐趣。而刺猬则不。它听到人声往往躲在瓦砾、柴草垛里不露面。它胆子极小,只是遇到我们突然闯入,又截住它回窝的去路时,这才逃。看看逃不过去,就立马蜷缩成一团,刺如短戟偾张。
我们那时穿布鞋,用脚一踢,被刺得龇牙咧嘴。于是用鞋底盘,用竹竿像如今打高尔夫球似的赶。它由着你,一副死皮赖脸相,天塌下来也不管。直等我们失去了兴趣而玩其他花样。可一转眼,它跑得无踪无影。它什么时候跑的?不知道。出于好奇,那次我们玩够后扔在一边,人却不离开。过了一会儿,见刺团间隙开一道缝,刺猬的一对前爪蒙在脸上,眼睛正从爪子间偷窥,一副狡黠状。见我们还在边上,它又团紧身。我们于是故意发出离开的声响,其实没走远。又待片刻。那家伙颟顸着翻过身,四处观望,见我们在远处,它估计这是遁逃的安全距离,于是撒腿就跑。它跑的姿势也很萌,像小偷背了个包袱,一弓一弓地跑着。到瓦砾堆旁时,它觉得安全了,才停住脚朝我们看。用一个爪子蒙住嘴,作窃笑状。
幸福家的羊羔也很萌,它看见什么都用鼻子嗅。一天,那刺猬又被我们截住。它故伎重演着缩成团。小羊以为是个圆球,用嘴巴去顶,结果刺得“咩咩”直跳。刺猬的毛刺不像豪猪,刺后会脱落,它可以反复使用而无损。那都是用来自卫的,谁叫你惹它?
刺猬在春夏间产崽。那年割麦时节,父亲在麦田里捕获一窝小刺猬和母刺猬带回家。我把它们养在缸内。小刺猬很小,可爱极了。小小的四肢,小小的脸面。眼睛闭着,皮肤鲜嫩得像婴儿。刺猬胆子小,但即便这样,母刺猬依然给小刺猬喂奶。而我喂给它们的麦子、青菜一点儿没吃。这该怎么办呢?一窝刺猬养在屋内,满屋臭味。晚上,刺猬母子们叫个不停。那叫声像婴儿哭。连续几个晚上,哭得声嘶力竭。一天早晨,我把它们一起放在屋后的竹园内。后来好多年,我一直看到,一只刺猬隔三差五地从猪舍里踱到河边喝水。见我一点儿也不怕。我疑心它就是放掉的那只。
那时肉少,人们都逮老鼠、乌龟、黄鼠狼、刺猬吃。刺猬一身是宝。肉,健胃补脾;皮,镇痛解毒、止血、治痔疮、胃炎等。吃刺猬很残忍,需剥了皮。开膛时,刺猬“哇哇”啼哭。我不敢吃刺猬肉,就是不忍听它的哭声。
如今,环境好了。老家四周多的是树林,常常见刺猬出没。我再也没听到它们的哭声。我有时怀疑,那些刺猬就是我当年放走的一家子的后代。它们还在我家柴草间安家。别走了,童年的伙伴!我们永远做邻居吧!
獾是个大家族,有狼獾、鼬獾、蜜獾,当然还有猪狗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