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6月14日 星期六
春泥 阳光(油画) 陷入泥潭的马 退休了,你恹气吗? 做嫁衣的人 春天,是婺源的节日
第14版:夜光杯 2022-04-01

做嫁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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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昆元

又到清明时节,我照例会想起一些仙逝的朋友,鲁秀珍老师就是其中一位。

鲁秀珍原是《北方文学》副主编,是一位为人做嫁衣的编辑,常年在哈尔滨工作。退休后,她随丈夫、著名学者王观泉来上海安度晚年。我是他俩多年的朋友,常登门请教或约稿。最喜欢听他俩谈文坛往事。他俩好客,也喜欢聊天。经常是一盏茶,一杯酒,聊上半天。鲁秀珍谈得最多的是她与作者交往的往事。有一次,鲁秀珍深情地谈起了她与著名女作家迟子建的故事。

一开始,鲁秀珍就自豪地说:“迟子建是‘中国当代文坛的主力’,是茅盾文学奖得主。她的小说驰誉海内外,好几个国家翻译了她的作品。而我认识她时,她才十八九岁,刚开始工作。”

鲁秀珍说,那年,《北方文学》的青年编辑宋学孟外出组稿,在大兴安岭师专找到一名叫迟子建的学生商量修改稿子。本以为是个男生,来的却是个小女生。她的小说《那丢失的......》经修改很快就在《北方文学》上发表了。这是她的“处女作”,是编辑从自投稿中挑出来的,因此她非常感激,也很兴奋。她领到第一笔稿费,便去商店买了一瓶父亲爱喝的“竹叶青”。他们父女情深,她的名字就是父亲起的,父亲希望女儿能有曹子建那样的文采。

不久,鲁秀珍担任了《北方文学》副主编,办了第一届兴凯湖小说班。在这里鲁秀珍第一次见到迟子建。她是班中年纪最小的,说话不多,喜欢思考。

鲁秀珍待人真诚,颇有亲和力,一言一笑,都透着亲人的感觉。很快,她和迟子建就成了“忘年交”。她们经常联系,无话不谈。迟子建有时甚至会有点调皮。她在来信中自称“小迟子”,还给鲁秀珍寄来好多生活照。其中一张有点淘气:她撒开着两手,嘻嘻哈哈地笑着骑在公园雕塑大熊猫上,照片背后还写了几句对话:

大熊猫(拱手作揖状):小姐,行行好,小熊猫饿了,我该喂它奶了。

我:(耍赖一般地):不,我还没玩够呢,再背我五步。

大熊猫(灵机一动):看看,小姐,你骑在我身上,公园管理人员要罚你款了。

我(晃着脑袋):没关系,老熊,我兜里预备着稿费呢。

看到这里鲁秀珍明白了,最后一句才是她点题的话吧。这是她的快乐!

交往中,鲁秀珍发现迟子建虽然天真、活泼、可爱,但她的作品却蕴含着深沉的思想。不久,迟子建的小说《沉睡的大固其固》发表。鲁秀珍在编者按中热情地指出:此小说是“一篇新的生命的宣言”。这一评价得到了许多读者的认同。

鲁秀珍不仅在国内竭力推荐迟子建的小说,而且设法将她的小说介绍到国外去。迟子建发表在《北方文学》上的那篇乡土叙事《葫芦街头唱晚》,就是由鲁秀珍和丈夫推荐,由美国汉学家葛浩文译成英文,推向海外的......

听到这里,我感慨地说:“您真是一位全心全意为他人做嫁衣的好编辑啊!”鲁秀珍笑笑说:“这些都是我作为一个编辑应该做的事情。能够从我们的杂志上涌现出像迟子建这样的优秀作家,是我们杂志的荣幸,也是我的荣幸!”

迟子建非常尊重做嫁衣的编辑。对于鲁阿姨为她做的事,她点点滴滴都记在心里。她曾经写道:“我日记上有一首19岁时写的诗,名为《草》:草是鲜花的陪衬者,是人类自由的元素,牛羊是你忠诚的伙伴,你是鲜奶不尽的源泉......但愿《北方文学》能做文学青年的这样一棵草;愿那些因吃了这草而获得‘鲜奶’的牛羊,不要忘记它的源泉——草!”

鲁秀珍退休来到上海后,迟子建依然与她联系不断。迟子建只要到南方参加笔会或领奖,都会在上海下车来看望他们夫妇俩。十多年后,鲁秀珍出了一本书。在丈夫的鼓励下,鲁秀珍携书回到哈尔滨,当面给朋友和同事们送书。其中一本就是送给迟子建的。

这天,迟子建高兴地收下鲁秀珍的书后,特地请她的“鲁阿姨”去“波特曼”吃西餐。席间,她对鲁秀珍说,这么多年来参加了很多次在旅游胜地办的小说培训班或笔会,最不能忘的还是第一次参加的兴凯湖小说班。看来,她真没忘了“草”。至于她得茅盾文学奖的事,当上黑龙江省作协主席的事,她却一字未提......

听完鲁秀珍讲的故事后,我终于明白了,一名编辑究竟应该怎样做,才能成为作者心目中的那个做嫁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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