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向东
春阳温暖的午后,头戴藤条安全帽的战士们迅速收起帐篷和风钻、铁镐等工具列队撤走了,只留下崭新的碎石小路和岩壁上毛毛糙糙的弧形坑道口。铁丝网之外的我纳闷,旁边岩石上赫然写着“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的红漆大字,怎么不再深挖了呢?一想倒也好,我们又多了一个玩耍的好地方。
从山脚营区大院到废弃的坑道口直线距离不足百米,接近坑道口的二三十米处由于山的褶皱而形成了小山谷。这几天,山谷斜坡上稀稀疏疏的杂树灌木刚刚爆芽,几棵樱花却已开得正旺。粉的清雅,白的素净,一簇簇一团团的气势与我老家山坡上的没什么两样。那时我纯属顽童,更不懂什么浪漫,只觉得好看,就折了几枝送给卫生所的护士张阿姨。其实她大不了我几岁,只是在营区大院里我们对女兵一律叫阿姨。但我心目中却一直把她当姐姐看待,因为她对我好,又好看,红五星和红领章映衬着的脸颊白里透红,还有一对一笑就像花蕾绽放的酒窝。我生病她打针也不觉得疼痛,还背着我翻过天马山去街上的卫生院,离开卫生院又去新华书店给我买了《智取威虎山》和《小兵张嘎》连环画。
“哟,真好看!是樱花谷的吧。”她边说边把樱花插在了桌上的瓶子里。
“樱花谷?”
“就是施工队打坑道那儿呀。”她捋了下我的头,甜甜糯糯地说。
原来,之前有个受伤的战士轻伤不下“火线”,要坚持施工。她担心战士的伤口会感染就去施工现场换药。这位战士十分严肃地劝告她以后不要再来了。山谷里杂木丛生乱石累累,有时还要开山放炮。而她换好药,背起药箱抹了下汗津津的额头正正帽檐开心地说:“这儿真美,还有好看的樱花。你们指导员还神神秘秘地说是什么无名高地,我看明明是个小谷地,还不如叫樱花谷好听呢。”于是就有了这个名称。当然,那个战士的劝告毫无作用。她几乎天天去施工现场,有时还带回几枝樱花。
一晃,多少年过去了。又到了樱花盛开的日子,我独自去了樱花谷。曾经的碎石小路满是乱蓬蓬的杂草,原本就很浅陋的坑道口因山泥的坠滑和树根的盘缠也已模糊不清了。那几棵樱花依然开得热闹好看,可张姐退伍已两年多了。她退伍不久给我寄来了安徽老家的花生等特产,惊喜之中我暗暗记下了包裹上的地址。所以樱花盛开时,我就去樱花谷看樱花,再写信告诉她,樱花树越长越高,花越开越多。后来我还告诉她樱花谷要修建别的工事,几个战士把樱花移植到了营区,给严整单调的军营增添了一道美丽风景。
人间四月天,樱花最美时。今年的春天尽管不同寻常,但经历了疫情的磨难和抗疫的英勇战斗,樱花依然如期盛开烂漫无比。前些天张姐给我视频兴奋地说,每每看到白衣战士抗疫的英雄情景就感慨万千。作为曾经的一名解放军护士真想穿上军装,背上药箱去战疫呀!末了,还问我从樱花谷移植到军营的樱花这些天应该很美吧。我说去看了,开得很美,也很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