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舱里的大提琴手和她的音乐会

馨怡（右）在方舱里练习大提琴 本报记者 郜阳 摄

雨滴滴答答落下，砸在金山区天华路方舱医院的柏油路上。转运大巴从远处驶来，车上走下拿着名单的工作人员，仔细核对着每一位登车的乘客。47岁的代晋（化名）背上女儿的大提琴，提着黑色的大号行李箱，和陪伴了自己8天的方舱医院告别，也和这段经历告别。

代晋一家都感染了，先是他的妻子在1日出现了症状。到了6日，代晋和14岁在读八年级的女儿也出现了症状，发烧到39摄氏度。他心里咯噔一下，明白自己和女儿也大概率中招了，抗原的“两条杠”和核酸结果印证了他的猜测。吃了药、喝了水、休息了一晚，他和女儿的热度基本退去，只是还有些咳嗽——这个过程，在记者多家方舱医院的采访中，听到过很多次了。在隔离酒店待了一周多，做了两次核酸还是阳性后，代晋和女儿在4月15日晚上被转运大巴送到了金山区天华路方舱医院C舱。

女儿叫馨怡（化名），在徐汇区一所颇有名气的初中读初二，是学校乐团的大提琴手。离家前，馨怡犹豫再三还是带上了大提琴。“把大提琴带到方舱里来练，也是个比较新奇的体验。”小姑娘说。

龙华医院医疗队员将馨怡和代晋安排在对床，方便代晋照顾孩子。“这里吃住都很好，厕所也很干净，不像抖音上说得那样吓人。”代晋说，“可能有不一样的地方，但这里还是不错的。”他的床头柜上，摆着刚喝完的“龙医正气方”。

馨怡和代晋的床，离舱门口不远。课业不紧张的时候，馨怡会取出大提琴，对着琴谱练起来。浑厚丰满的琴声传开，吸引病友们围观，有人也会举着手机录段小视频发到网上。这个上过音乐厅舞台的姑娘刚开始有些局促，但后来也慢慢放开了。

琴声也吸引了“95后”护士刘晟宏的注意——其实不用琴声，“大白”们早就留意到了这对“充满艺术气息”的父女。征得馨怡和代晋的同意后，在一个傍晚，将她请到了空旷处，为她举办了“方舱音乐会”。病友们逐渐围拢在女孩儿身后，打开手机闪光灯，挥舞起来，甚至有小孩子拿来无线台灯充当“气氛组”。

慢慢地，人越聚越多。馨怡拉起《我和我的祖国》，有个穿灰色卫衣的小姑娘举手当领唱，引来一片叫好。代晋坐在女儿身旁当起了指挥。那个傍晚，很多人意犹未尽，很多人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更多的时候，馨怡还是坐在自己的床旁，独自一人练习。馨怡练琴的时段，也是方舱生活最多姿的时候：广场舞占据了舱外大片空地；护士站前，小朋友们嬉笑玩耍，身后不停传来护士姐姐略带无奈的提醒：“慢点儿慢点儿”；有“大白”在墙上贴出“单日核酸阴性”的名单，人群立刻围上来，这场景和学校成绩放榜几乎没有两样……

可馨怡还是沉醉在自己的音乐世界里。“既来之则安之，总有回家的一天。”她的话里透露着超出年龄的从容。练完后，她把大提琴交给了代晋，代晋拿出酒精湿纸巾，一根根琴弦擦着，特别仔细，特别小心。

“回家后想先洗个澡，然后做点自己想吃的、想喝的，再好好睡上一觉。”这一晚，也是馨怡最后一次在舱里演奏了。或许很久后，舞台上出色的大提琴家还会记得，“方舱音乐会”听众们的鼓掌欢呼，而那时，围住她的“粉丝”们早已不用戴着口罩……

本报记者 郜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