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为民
春和景明,草长莺飞,正是踏青赏花的好时节。然为疫情所困,不得已在家里蹲。索性静下心来泡壶老茶,翻几本闲书,也算不负了春光。
几十年来,陆陆续续购进了不少书,家里的书橱由两个增至六个,但还是塞得满满当当的,这是好书者只进不出所酿的后果。书虽购了不少,但能完完整整读完的并不多,应了所谓书非借不能读也的魔咒,这也是好书者常有的陋习。相形之下,家里那些能够经常翻翻,看过几遍的书就显得弥足珍贵了。
书和人大抵是有缘分的,对上眼的书,一气读完,意犹未尽,搁案几、放枕边,隔些时日,目光掠过,心有所动,翻上几页,若老友相逢,意趣盎然。这样的书有几本,蔡小容的《小麦的小人书》是其中的一本。
吸引我的是书名,小人书亦即风靡一时的连环画,“小麦”的小人书和我的小人书可是一类?赶上上世纪七八十年代连环画鼎盛时期的伙伴们,比较彼此拥有和看过连环画可是一件时髦事。翻开书,只读了序言,不禁莞尔,原本书柜里堆积如山的连环画“别人找我大批量地借,借了又不还,我又不好意思去讨……”更尴尬的是“在借我书的人家里看到我的书,那人说句:‘书是你的呢。’我都不拿走,我还能怨谁?”想想,自家的连环画有不少也是这样散了出去。“小麦”的懊恼,自己也曾有过。
连环画,图画为君,文字为臣,连缀的画面,串起了一个个生动的故事。少时看连环画,目光多流连在画面上,读画的结果往往是记得了故事的大概,却忽略了故事的内涵。“小麦”却另辟蹊径,看着画儿,读着字儿,两厢搭一起,愣是说出了与众不同。连坛翘楚贺友直绘过不少经典的连环画作品,“小麦”收集了来,写了个“贺家班系列”,首篇的标题便是“神仙也怕难为情”,着实惊艳。“小麦”写贺友直绘的“小二黑结婚”重墨落在三仙姑。“宫粉涂不平脸上的皱纹,看起来好像驴粪蛋上下了霜”。想当年,也曾用这句话气哭过同住石库门的邻居小阿姨,真是少年不谙事。原作赵树理却是认真的,只这么一句,便将三仙姑活灵活现地推了出来。“小麦”更认真,把赵树理的原文和贺友直连环画的配文找来做起了比较。写三仙姑见区长那一段儿,人家赵树理是这样写的:“‘看看!四十五了!’‘看那裤腿!’‘看那鞋!’三仙姑半辈没脸红过,偏这会撑不住气了,一道道热汗在脸上流。”贺友直的连环画配文改成了这般“半百婆姨赛新人,仙姑事儿有名声,男女老少争相看,神仙也怕难为情……”哪个更有趣,“小麦”不说,大家看了嘻嘻。
“小麦”写小人书的画儿,也写画小人书的人儿。欢喜王叔晖绘的《西厢记》《孔雀东南飞》《梁山伯与祝英台》……幽径曲栏,雕梁画栋,池鱼飞鸟,合着情景,透着古意。更迷于王老的画中人,古人貌,现代情,笔墨到处皆传神。痴迷于王老的作品,但大神究竟何许人?却未曾细究过。“小麦”告诉我:“她面色端凝,正处在一种凝思的状态中,手指间夹着香烟,一缕烟雾袅袅升起……她抽烟,一天只需一根火柴——作画之前,她点起一根烟,然后运思立意,在香烟缭绕的画案前慢慢走笔”。“小麦”还告诉我:王叔晖画过好几个版本的《西厢记》,从四十出头直到年近七十,十七岁的崔莺莺,依旧是驿动的少女心。
收藏的连环画中,最欢喜的天津人美出的聊斋系列。《娇娜》《连城》《小翠》……出一本,收一本,林林总总几十册,神仙故事,总是勾人心魄。无意间发现蔡小容也曾写过一本《她从聊斋来》,得空去买了来,听听“小麦”怎么说聊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