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居家,得一“闲”字。昔日壮暮堂里常挂一副陈佩秋写的对联“何愁白发能添老,须信黄金不买闲”,如今在家足不出户,终于能够“足吾所好”了。
我没有晚起的习惯,加上“早起三天当一日”的古训,我一般七点前就起床了。疫情期间,稍微再晚一些。由于在家第一个起床,所以每天的早饭都是我做。确切地说,这些天一日三餐都是。梁实秋说他写《雅舍谈吃》是“天桥的把式——只说不练”。不佞贪吃,也对吃略有心得,写过一些笔记,但总是远庖厨,这下可谓是“逼上梁山”了。我在微信里和朋友说,之前只会烧水,最近终于会烧饭了,现在正在学烧菜。烧水不论,没想到烧饭也有讲究,不同的米“涨性”不同,放水多少也要斟酌。还好有电饭煲,要是换到以前生煤炉,我可能就不止像现在那样只瘦六七斤了。
至于烧菜,那真是术业有专攻,强求不得。内子好不容易买到五花肉和夹心肉,从切肉改刀起,我就束手无策。朋友圈里不止一位朋友告诉我,原来我用的刀不对。苏州人说“摇仔半日船,缆也么解”,除了把食材切得大大小小、粗粗细细外,还有就是十分浪费,不管素的荤的,洗了切了后,所剩无几矣。之后方知“物力维艰”,我这样的“大司务”如此浪费,真是罪过。
闲下来就是看书写字写文章。起初是看2012年起苏州博物馆举办的“明四家”展览的图录,四本,加上台北故宫2014年举办的“明四家”展览图录,四本。回想自己学习美术史的经历,能够亲临这几场重量级的展览,获益匪浅。今天再回看这些图录正是“温故而知新”。明代吴门画派对于整个中国美术史之承上启下的作用不言而喻。
等到万籁无声时,开始写一点小文。一天一篇,已有三十几篇了。写作之余,写写画画,家里的宣纸倒是用得差不多了。只得拣出些旧纸,用旧墨试之,效果不同凡响。要不是因为特殊原因,我是不舍得用的。想起了抗战时期周劭先生在慈溪实在没酒喝,不得已开了一坛乾隆二年的黄酒,我没乾隆年间的纸墨,能用上比我年纪大的东西就已经很满足了。
这些天居家,最大的收获是终于对京剧的余派有点感觉了。京剧我一直喜欢,老生中尤喜马派,但对余派还是有先入为主的“敬畏”。书中偶见张大千与孟小冬1976年在台时的合影,想起冬皇的一些往事。张大千1952年去阿根廷前,孟小冬为其破例开嗓,并反串《贵妃醉酒》,技惊四座。孟小冬1950年在香港寓所吊嗓时,有几段录音,时间都不长,其中包括《捉放曹》《沙桥饯别》《洪洋洞》《空城计》中的唱段。
有时候很紧张或者有焦虑需要减压,听马派甚至麒派都很爽,可以解乏令人舒缓。这有点像“药”。当一个人的确很“闲”、无忧无虑的时候,已经进入闲云野鹤的境界,没有减压的需要,这时候听余派就对了。这大概就是近来我喜欢余派的原因。古人云“刚日读经,柔日读史”,原来听戏亦如此。
施之昊